人界使徒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庭（六）

尽管教廷已经有几百年时间都没把魔法师绑在火刑架上了，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明白，教廷对魔法师的厌恶程度，仅次于亡灵法师。罗杰不知道自己这个脚踏两只船的家伙到底会得到什么待遇，但他也不想去赌自己的运气。

毕竟，罗杰一直认为眷顾他的并不是幸运之神。

虽然据席琳说，教皇对罗杰只表现出了好奇，而没有任何恶意。不过罗杰对席琳的话可是没有半点的信任。毕竟她的身份是圣者，效忠的是圣城。教皇要是让她骗罗杰，她没有理由不去骗。

即便是《圣典》都没有办法阻挡她去说谎，因为《圣典》中还说过，不义者，无需待之以义。虽然《圣典》本身定义了什么是“义”，什么是“不义”，但教皇对这个定义拥有最终解释权……

所以，教皇再次把席琳打发了出去，让她在红龙团任务结束之后，将罗杰带到圣城。在此之前，她的任务便是加入红龙团，为敌后牵制贡献一份力量。

至于满足席琳的求索欲，那不过是顺便为之。据教皇说，他根据米凯利斯的灵魂波动特性制造了很多辨识卷轴，用来寻找潜藏在人间界的魔族。

至于米凯利斯的那缕残魂，被提取了特征之后，很快便消散于空间之中了。由元素之力构成的魔族灵魂与人类灵魂类似，都抵挡不了世界的同化。

教皇除了告诉了席琳米凯利斯残魂的去向，还隐晦地批评了佩克，认为他不应该向席琳透露爱维山一战的内情。好在席琳还懂得最起码的人情世故，没有向教皇解释信息是从罗杰这里得来的。

有些不甘心的席琳在圣城又追查了一番，但却仍旧一无所获。米凯利斯这件事，本就是教廷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席琳本身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又哪里拥有抽丝剥茧，从细微之处还原事实真相的能力？

所以席琳白白忙乎了一段时间，终究还是在教皇的催促下离开了圣城。

此行，她除了要协助红龙团，然后将罗杰带回去，还要帮助教皇给佩克带一封信。

席琳本以为这是个简单任务，并且自信于战斗力，她并没有很小心地隐藏行踪。所以她取道维库王国，绕过大半个阿迪娜领土之后，没有走雨林，而是进入了阿迪娜列希行省，直奔红龙团第四前进基地而来……

赶巧不巧，她被三个增援阿迪娜南方战事的圣域发现，然后她就被揍了一顿。

如果不是这场战斗被回防的佩克发现，为她解了围，席琳恐怕会成为有史以来陨落圣域中最年轻的那位……

而协防隆内塔的佩克之所以会脱离树精灵大部，独自回返雨林，是因为迪丽雅使用埃兰之书调用了生命树的力量，令新月王庭意识到了大遮蔽术的存在。

消息是通过魔法阵传到新月军前沿基地的，佩克担心罗杰的安危——更确切的说是担心萝莎琳德的安危——便轻身赶来，正好救下了被围攻的席琳。

佩克本人虽然战力高绝，能够以一敌三还能打得有攻有守，但是却也无法轻易脱身，他便掩护席琳退出战圈，尽快去救援罗杰——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与此同时，得到恩岚魔法阵传讯的内森在红龙团战阵的帮助下，付出了些代价击伤了前来牵制的圣域，也独身一人驰援基地。

内森与席琳在红龙团营地处碰了面，两个人虽然从未见过，但是很快便确认了彼此的身份，立即决定联手对敌。而恩岚等人通过与红龙团的信息交互，得知内森回援，也在米兰达等人离开后，悄悄摸了回来，与内森与席琳见了面。

恩岚的魔法师们不愿意冒险，不想参与对罗杰的营救，恩岚也管不了他们，他只能将敌人的实力详细解说了一遍，又将罗杰的夜精灵斗篷找了出来。众位高阶法师还为内森与席琳加持了藏匿身形的魔法，给了他们偷袭的最大倚仗。

而鉴于汉瑟姆那家伙满天乱飞的高调，席琳与内森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罗杰等人的所在。席琳受的伤更严重，所以他们决定由内森出面牵制，而席琳则披上夜精灵斗篷藏在暗处，伺机给实力更强的艾萨克以致命一击。

两个人打算得很不错，只是没想到艾萨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迟迟没有全力出手。以至于在内森几乎被砍死的时候，席琳才终于捕捉到了战机，一击建功。只是她受伤颇重，却也无力追击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罗杰感觉一阵阵心悸。要不是凑巧席琳来救，并且与内森汇合一处，他的小命铁定交代了。

现在回想起来，罗杰才真正感觉到战场攻防之势变换的可怕，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完全依靠。敌人总会找到防守的漏洞，在己方以为可以安然高卧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啧啧，小婆娘，你就是我的幸运之神啊……”罗杰听完席琳的讲述，感慨道。

一如所料，罗杰将席琳比作“神”的亵渎之语换来了一个白眼。不过此刻的席琳已经不愿意去纠正罗杰的想法了，毕竟在“讲道理”方面，她完全不是罗杰的对手……

打虽然理所应当的能打过，不过只要她一准备动手，那个毫无原则、毫无节操的家伙就会立刻认怂，让她找不到能够将其真正揍一顿，揍到他从心底产生敬畏的机会……

“不过我不会跟你去圣城的。”罗杰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对于罗杰的这句表态，席琳更加懒得去回应。毕竟，对于去不去圣城这件事儿，她是有着十足信心的。因为决定这件事走向的，不是“讲道理”的能力，而是打架的能力。

目前为止，席琳从罗杰身上看不到任何能够战胜她的希望，所以她相信，只要自己想将他带去圣城，他就算把万神殿给说下来都没用。

罗杰的两句话都没有获得相应的回复，他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于是，这支十几个……智慧生物组成的队伍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陷入思索的罗杰也没有再去想什么新话题，他现在正在揣测米兰达的心情。大费周章之下，仍旧让仇人跑掉了，罗杰很怀疑那女人会气疯。不过虽然有些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罗杰心中的忌惮却更多了，毕竟，疯子的行为更难预料。

本来不过是个简单的你杀我、我杀你的复仇故事，杀完就完了。而此刻恐怕要演化成了两个团体不死不休的荣辱之战了……

而就像米兰达不可能放过罗杰一样，罗杰也知道，他同样不可能放过米兰达，也不会放过整个克里斯蒂安家族。

仇恨就是这么容易升级。

……

罗杰曾经以为雨林中并没有路，树精灵都像猴子一样在树梢上跳来跳去。

他当然错了。

雨林被树精灵经营了几千年，又怎么会是个毫无文明痕迹的野蛮之地？事实上，只有雨林的边缘中才会林木层层叠叠，目的是阻挡人类进逼的脚步。而在雨林内部，广场、大路、阡陌等等随处可见，与人类世界并没有太大差别。

不同的是，树精灵并不耕种人类社会中常见的作物，而是利用各种植被生产社会所需。所以，他们的田地、工厂、作坊基本都是以密林的形式出现。只是对于罗杰这样的人类来说，很难分清树精灵培育的各种植物的功用。

所以当罗杰行走于树精灵领地的时候，就像行走在林间大路中似的，放眼看去，不过都是些单调的树木而已。

一路上，罗杰乘坐的魔力藤车经过了多个氏族的领地。席琳等人对眼前与人类社会迥异的景致颇为好奇，罗杰却因为那些千篇一律的林木而感觉昏昏欲睡。唯一能让他感觉有趣的，是树精灵氏族随意的命名方式。

在此之前，罗杰已经知道了“林语”、“晨风”、“暗月”、“明翼”这四个姓氏。本来他还不觉得如何怪异，但是一路上，他又见识了“日焱”、“和风”、“黑棘”、“白岩”、“血叶”之类的一大堆随意到无以复加的姓氏，让他很为树精灵祖先的审美风格感觉遗憾……

当然，树精灵的姓氏风格是有其历史原因。

据乔伊斯所说，远古精灵的寿命悠长，所以并不注重家族传承，因而基本都没有姓氏。他们被光明神击败后，残留在人间界的精灵被改造身体，寿命普遍不超过三百年，再加上他们绝大多数的文明成果都被摧毁，只能以小股部落的形式在废墟中求生，所以才逐渐形成了聚集在一起的氏族。

彼时，他们才开始注重家族繁衍，注重氏族凝聚力，于是拥有姓氏逐渐成为时尚。而早期的树精灵大多以居住地的特征来命名氏族，用以凸显特点，于是便出现了这些在人类看来很古老，很粗陋的姓氏。

只是罗杰已经不记得这些乔伊斯所讲的这些细节了，所以才会感觉怪异。

一路上缓缓行来，罗杰将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三个伤员。待抵达精灵王廷之时，席琳与格鲁已经能够自由走动了。

席琳还好，毕竟经历过比这次还严重的伤势，格鲁那见识寡薄的家伙从没想到全身骨头都碎了还能恢复过来，简直对神术顶礼膜拜，于是罗杰很不走心地给他也种下了个神术者烙印。

至于格鲁能领悟什么神术，就看他的命了……

新月王庭距离雨林边缘大概有七八天的脚程，而罗杰他们因为带着伤病号，走了整整十五天。虽说一路上衣食住行都不需要忧虑，队伍中却一直有着一股焦躁情绪——毕竟人人心中都有期盼。

席琳想早点见到佩克，蒙莉莎急于知道内森的情况，而罗杰心中想的自然是萝莎琳德。

甚至就连迪丽雅心中都有些不踏实。她奉命保护以及观察罗杰，但却完全无法从罗杰的外在表现推测出他的内心，所以实在不知道该在七席议会中说什么……

在迪丽雅看来，罗杰这个人类的言行很矛盾。他经常会刻薄、恶毒，有时候却又温和、善解人意；大部分时候猥琐、下流，有时候却又恪守界限；他一贯的吊儿郎当，偶尔却又富有责任感……

在红龙团的日子中，迪丽雅一直在暗中观察罗杰的一举一动，但是却无法找到一个行为模式来对他进行概括。罗杰的存在，以及他表现出来的矛盾行为，似乎在挑战她的认知……

难怪无论是大德鲁伊西格莉德还是雷霆之手佩克·杜兰德，提起罗杰的第一反应都是皱眉头。

迪丽雅知道王庭需要罗杰来做一些事，但是却不知道究竟需要他做什么，那是王庭的最高机密。所以她心中颇为忐忑，因为她无从根据目的来做判断自己该关心罗杰的哪些方面。

然而无奈的是，她的观察报告将直接决定新月王庭的决策，一旦王庭决策失误，她也逃不过连带责任……

“或许该多跟他谈谈，了解他的真实想法？”迪丽雅不止一次这么想。不过每次她都会打消那个念头，因为她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罗杰那张布满调笑、戏谑与猥琐表情的脸。而且，雷霆之手在她临行前还特意叮嘱过，让她不要与罗杰做过深的接触，静静旁观是最佳选择。

但是……她就是不安心……

迪丽雅一犹豫，就犹豫了半个月，犹豫到罗杰等人看见了代表着新月王庭的生命树。

“我操，真他妈的大！”这是罗杰跳下藤车，见到生命树之后的第一声感慨。

“我操，确实他妈的大！”这是格鲁在一旁附和。

迪丽雅有一种捂脸的冲动。从小就接受各种名流教育，一直活跃于上层社会的她实在无法接受罗杰的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