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危机（十）

罗杰等人在阴影中胆战心惊躲避着搜索的时候，空中的汉瑟姆也同样不好过。

武圣凭借斗气飞空，与魔法师、神术者相比，速度更快，来去更自如，但是消耗同样更大。按照他的水准，飞上半个小时就有些气力不支，不拼命是飞不上一个小时的。而此刻，短短二十来分钟，他已经感觉到斗气运转的生涩了。

最初的冷静与自信正在悄悄流走，汉瑟姆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焦躁。他已经不记得斩开了多少个可能藏身的树丛了，但却仍旧一无所获。而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区区十余高阶武士也越来越难覆盖整个搜索区域，他也更加难于协调彼此了。

雨林太大，也太浓密了。对一直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汉瑟姆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太过陌生，陌生到他不由自主地怀疑起先前的判断。

怀疑？对汉瑟姆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天分出众，自小就有名师指点，不论生活还是修习都一直顺风顺水，年纪轻轻便毫无波澜地踏入了圣域。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之中，或许是被师长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困难，而如果从未遭遇困难，一个人又怎么会去怀疑自己？

所以汉瑟姆从来没有想过杀掉一个叫做“罗杰”的小人物是件多么难办的事。在他眼中，力量就是一切。自己是圣域，对方据说连高阶神术者都算不上，力量对比之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但凡迎上自己剑刃的问题，自然而然都会“解”了。

所以，不经意间，汉瑟姆还会怀疑米兰达的能力。虽然他很喜欢她，喜欢她的容颜，喜欢她的身材，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天赋与力量，几乎喜欢她的一切。但是他总是忍不住去想，米兰达究竟是否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完美。

汉瑟姆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一只脚已经踏入圣域的强者，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阶武士与一个不入流的神眷者联手斩断一只手臂。

就像他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神意刀会陨落在席琳·纳尔森这位新晋圣域手中。

怀疑一旦产生，便开始不可遏止的蔓延。

“或许米兰达，神意刀，乃至整个克里斯蒂安家族，其实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而这种怀疑出现得如此频繁，以至于汉瑟姆有时候甚至会认真思考，断掉一臂的米兰达还能不能配上自己。

虽然断了一臂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以兹昂家族与克里斯蒂安家族的实力，轻易而决就能找来高阶神术者来为她再生手臂。但是，断臂这件事，是否说明，米兰达这个漂亮姑娘，也只不过是个漂亮姑娘而已？

他汉瑟姆·兹昂，缺的从来就不是漂亮姑娘。他企盼的伴侣，是一位能够并肩而行、仗剑天涯的同行者，而不是一只点缀于衣角的娇艳花朵……

所以在接收到米兰达邀请的时候，汉瑟姆的心情有些复杂。

而此刻，他的心情更复杂了，因为他发现，似乎力量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或者换一个说法，力量不仅仅表现在武力的高低上。比如说，这片广袤的雨林，它没有武力，不懂反抗，但是却不能说它没有力量……

事实上，它的力量是如此浩瀚，以至于汉瑟姆引以为傲的斗气在它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而罗杰那小杂种，正在利用它的力量。

汉瑟姆不是个蠢笨且自负的纨绔子弟。正相反，他的聪颖远超常人，否则也不会被家族倾力培养，并且在三十岁以前踏入圣域。他只是将全副精力都投在了修习之中，对其它事物莫不关心而已。

所以，在意识到心境正在变糟的那一刻，汉瑟姆已经停下了漫无目的的上蹿下跳，静静悬浮在天空中，仔细考虑此行的失误。

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理解那个大胡子厌恶的眼神了……

“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看着那一株株对他来说毫无分别的巨树，喃喃说道。

……

汉瑟姆停下了巡弋，迪丽雅才不管他是去反思人生了还是在单纯犯懒，抓住机会的她稍作探测，选定了一个方向，带着罗杰等人加速冲了过去。先前她担忧被圣域发现踪迹，不敢高速奔逃，以至于陷入了追兵的搜索范围，而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迪丽雅的策略并没有问题，她的水系魔法与雨林融为一体，能够在追兵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探索周边情况。虽然范围并不大，但也比那些不熟悉雨林的高阶武者强太多了。拥有信息优势的她很容易借助雨林中无处不在的藏身之所躲避对方的感知，从他们漏洞百出的搜索网络中逃出生天。

只是，运气并不总是站在她这一边。

此时，迪丽雅正带着罗杰等人藏身在一片密不透风的树藤下。树藤前方，是一片雨林中少见的狭长空地。她需要穿过这片大约有二十米宽的无遮挡区域，然而一名嘟嘟囔囔地用长刀挥砍枝杈的高阶武士从不远的树丛中钻了出来……

按照她的经验，这名武士搜索无果后会自行离去。不过对方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愿行事，而是找了根枯木一屁股坐了下去……

没有了天空中汉瑟姆的督促与调配，在雨林中疯狗一样乱窜的高阶武士都丧失了热情。先前他们因为担心罗杰等人逃远，都不惜斗气在林中狂奔，以至于不到半个小时便接近极限，现在不得不拿出时间来喘息了。

有些责任心的武士还好，虽然不再催动斗气狂奔，却仍旧提着武器，慢慢探查自己负责的区域。但是迪丽雅他们面对的这位，或者是太累了，亦或者是对这个任务不太上心，却将长刀横在膝头，从背囊中摸出来只烟斗，点燃后一脸陶醉地喷云吐雾起来……

罗杰等人面面相觑。

“等还是跑？”迪丽雅与罗杰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这个问题。

等待有可能落入重围，再也没机会了。跑却必定惊动那位高阶武者，如果不能将他一击毙命，让他发出警报，圣域强者必定循声而来……

迪丽雅将魔力透入雨林，闭着眼睛探查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压了压下手。她选择了等待。

那个叼着烟斗的武者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好几双愤恨的眼睛盯着，他悠闲地吐出一圈圈烟雾，直到心满意足了，才在树干上磕了磕燃尽的烟丝，将烟斗收回了背囊。随后，他站起身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我该往哪个方向走来着？”从来没进过雨林的武者有些犯迷糊。之前有汉瑟姆居中调派，他只需要听从指示去搜索便可以了，此刻却早已迷失了方向。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又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犹豫着向罗杰等人藏身的地方走来……

这一刻，罗杰很确定，眷顾自己的，肯定不是幸运之神。

寒潮、圣力、长剑以及飞矢一齐向那位武士袭去。迪丽雅加持的魔法将众人掩藏得很好，以至于那武士在罗杰等人出手之时才意识到危险。他吼叫了一声，快速运起斗气……但也仅此而已。转眼间，猝不及防的他，已经从灵魂到**都被干掉了。

杀掉了这位高阶武士，迪丽雅与罗杰他们静静站在原地，既没有掩藏形迹，也没有趁机逃窜。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此次突袭被圣域强者发现了，他们不论藏还是跑，都已经没了意义；如果没有被发现，那么不论藏还是跑，都有充足的时间去计划，并不急在这一时……

……

汉瑟姆浮在空中，眼神中的焦躁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喜悦。

他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笑了一下，感慨到：“父亲说得没错，果然还是出来走走才能长见识。”

随即他身影一闪，横空掠过，转眼间便出现在了他感知到能量波动的地方。

阔剑一挥，汉瑟姆绞碎了缠绕而来的藤蔓，同时也斩开了迪丽雅手中的埃兰之书，以及她纤弱的胸膛。

蒙莉莎执剑刺过来，他左拳激荡着斗气，直直锤了过去。女剑士长剑离手，人也飞了出去，与她身后的罗杰撞在一起。

至于那个粗鄙的胸毛汉子射过来的一箭，汉瑟姆连挡都懒得挡。他只是双目一瞪，周身斗气便汹涌袭去。格鲁浑身一阵嘎巴作响，转眼间便生死不知了。

他看了眼将自己与蒙莉莎用一个土黄色护罩保护起来的罗杰，嘴角微微一抬，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慢慢说道：“罗杰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我还以为你像蚯蚓一样，钻进腐土里边了。其实躲起来也挺好的，像你这样卑劣的生命，又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世间的光芒呢？”

罗杰咽下口中含血的吐沫，挣扎着将蒙莉莎扶了起来，一道圣力同时在自己与女剑士的身上流转起来。

汉瑟姆极尽侮辱的话落在罗杰耳中，却并没有让他心中起什么波澜。毕竟，当年他打架斗殴的时候，对恶毒百倍的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他只是眼珠转了转，用不屑的语调说道：“恃强凌弱，这就是你这圣域强者的做派么？”

汉瑟姆嘴角露出嘲讽，哼道：“我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变强，不就是为了有能力来‘凌’你们这些‘弱’么？否则，我为什么要变强？”

罗杰目瞪口呆，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