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二百零四章 雨林（六）

“收！”布卢默吐出一个简短的音节，他身边的一个副官立即便将这个音节换转成命令，用神术阵传递了出去。

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守军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攻势，最后一批落在红龙团头上的巨箭与神术被防御阵挡住之后，战场上顿时只剩下斗气激荡空气的嘶吼声。

一边蓄势待发，一边势不可挡，只等着冲撞在一起的那一刻。

布卢默的心跳略略有些加快，然而面色却没什么异样。他征战十数年，临危不乱早已成了本能。

锐利的目光落在迅速压上的敌方战阵，他在心中打起了节拍，然后将披着厚重战甲的右臂缓缓举起。斗气在他手中凝聚，激荡起阵阵铮鸣。神术阵将这道逐渐紧凑的铮鸣声放大，保证城头的每一名守军都能清晰地听到。

环绕红龙团防御阵的狂暴气息裹挟着土石一路碾压过来，而城头单调的铮鸣声也越来越急迫，法斯安城头上的压抑愈发令人窒息。每一名守军都屏住了呼吸，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战具上……

“落！”布卢默忽然一握拳，铮鸣声戛然而止，神术阵却将他的吼声送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不再需要更多的命令，身经百战的守军齐齐爆发出一声大吼，倾尽全力将自己能够发出的最强攻击统统宣泄在距离城门不过百步的敌方军阵上……

……

处在防御阵中心位置的罗杰将心神从源海中收回一部分，给自己加持了圣览术，定神看向了越来越近的城门。

红龙团武士的斗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使得他听不见法斯安城头愈加紧迫的铮鸣声，但是守军的沉着冷静却让他心中有些不踏实。他自然知道，能在敌人的冲锋面前如此沉得住气的，都是百战老兵。他当然不希望红龙团的对手太过难缠。

略略偏过头去，罗杰想跟蒙莉莎说些什么。然而法斯安城头倾泻而下的攻击却打断了他。刹那间，罗杰圣览术作用下的视野呈现出一片令他焦躁的明亮。随即，防御阵如同遭受了一记记重锤的攻击一般，震荡的斗气将罗杰胸口压迫得一阵烦闷。

“轰！”法斯安面向战场方向的八架城防弩一齐发射，巨箭整齐划一地砸在了斗气防护上。箭头的神术阵随即激发，将护罩炸掉了厚厚一层。

紧随巨箭的，是法斯安神术者联合施展的神术。罗杰这个才疏学浅的神术者不知道对方神术的名字，只是见那圣光团如同火球术一样呼啸而至，然后炸成满眼的刺目白光，几乎撕开了红龙团的防御。

法斯安城头的守军在那神术飞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红龙团投掷炼金术士制造的火磷弹、燃油弹，以及一些罗杰也看不出来底细的各种燃爆物。火系元素之力汹涌而至，直逼那被神术炸开，还没来得及合拢的防御阵缺口……

法斯安的这一番爆发确实够凶猛，把罗杰给吓了一跳。不过对防御阵实力了如指掌的雷蒙德却面色不变，只是长刀向前一切，调动起防御阵的斗气迎了上去。被雷蒙德所牵引，阵中佣兵同时大喝一声，向防御阵提供的力量几乎倍增，转眼间便填补了防护的空白，有惊无险地挡住了守军的火焰攻击。

罗杰吐出一口气，撤掉了圣览术，心说自己还是安心当个水泵，专心从源海抽取源力之水算了。军阵这东西，反正也不懂，就不跟着瞎操心了……

……

法斯安的一轮强攻没有奏效，红龙团已经迫近城门。雷蒙德牵引阵中斗气，再次试探性地斩出去一把巨刃。城防神术阵被巨刃的气机激发，一道圣力射出，仍旧将那斗气所化的长刀击成无数能量湍流……

布卢默站在城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一轮强攻无法打破对方的防御阵，在对方有神眷者的加持下，法斯安再没有机会了。

“维拉妮卡……”布卢默微微转了下头，向一个披着黑色带帽斗篷的神术者说道：“你带着值夜人撤走吧。我会为你争取时间。

名叫维拉妮卡的神术者迟疑了一下，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戴上兜帽。那件斗篷似乎加持了某种神术，尽管漫天光团将整个法斯安照得亮如白昼，但是她线条硬朗的面容却在兜帽中完全模糊了。

“你们尽快赶到伦尔托，汇报所见。”布卢默交代道：“另外，找到克里斯蒂安小姐，告诉她，那个叫做罗杰·克里兹曼的神眷者很可能就在这支队伍中。”

维拉妮卡轻轻点了点头，身影一阵虚化，便消失在了法斯安城头。她虽然不愿意抛弃同生共死数年的战友，但是身在军中，她却明白，传讯法阵能够传递的情报很有限。她的见闻才能帮助伦尔托正确评估入侵者的实力……

布卢默看着敌人军阵中再次斩出一刀，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的左手拇指轻轻一挑，跟随他十余年的长剑“咔”的一声跳出剑鞘，散发出一道乳白色的神圣光芒……

……

布卢默准备做困兽之斗的时候，雷蒙德却好整以暇地用斗气消磨着法斯安的防御神术阵。在有源海做后盾的情况下，他打得不急不躁，总是等待阵中佣兵的斗气恢复得七七八八，才会调动战阵砍出去一刀。

他甚至都无需用斗气锁定某个目标，只需要向前随便砍就是了。反正那应激式防御神术阵没什么智能，只要他愿意砍，它就会消耗源力进行防御……

至于法斯安的援军，雷蒙德更没放在心上。从伦尔托出发的大部队铁定来不及赶到，能救得了法斯安的只有圣域强者了。至于圣域，来一个的话，雷蒙德会尝试跟内森一起砍死他；来两、三个的话，他也有足够信心退回雨林。

对面要是来上四五个圣域……且不说北方大战正酣，列希行省有没有时间调集这么多强者，就算有，那红龙团也是吸引了大规模火力，算死得其所了……

二十来分钟后，法斯安的防御阵耗尽了最后一丝源力。雷蒙德的斗气巨刃将城头撕开一角，随即内森凌空而起，手中长剑连番抖动，数十斗气所化的飞燕无声而出，在空中划出道道深蓝幽影，从不同的方向上袭向斗气激荡、将自己“燃”成一只圣焰火把的布卢默……

内森的这记“乳燕归巢”，是剑圣奥布莱恩的成名技。布卢默就算榨干全身力量，也没有任何希望挡住。不过他在四分五裂的那一瞬间，嘴角倒是泛起了一丝笑意，因为“敌军中潜藏圣域”这个情报，很快就会摆在某些重要人物的案头……

而跟随内森一起跃上城头的，是一众张牙舞爪的高阶武士。野蛮人克拉克大斧舞成风车，激荡起一片夹杂着血肉的风暴，一路砍瓜切菜似的杀了过去；小胖子贾德森与村姑希贝尔从武圣帕西那里学了一身刺杀技，几个呼吸间便将守军中的一个高阶武士斩落……

至于法斯安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高阶战力则被奥布莱恩门下二人堵在角落，一边咬着牙抵挡着无处不在的剑影，一边嚷嚷着要投降……

好整以暇的“一剑”跃上城头，看了看群龙无首的法斯安守军，连剑都没有出鞘。身为高阶武士，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做些欺凌弱小的勾当……

被雷蒙德斩开的城门，标志着这场攻城战已经不再有悬念。除了少数死忠分子，绝大多数法斯安守军都扔下了武器，向这支强大得过分的精锐佣兵团投了降，而红龙团的佣兵们除了不小心把自己磕了碰了的，连个受伤的都没有。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布卢默的亲信在城破之前便点燃了军械库以及粮仓。不过对那些粗苯之物，装备精良的红龙团其实也不怎么看得上……

雷蒙德分派了防守部队与哨探之后，也来到了高端战力聚集的城头。

“哎，接下来该干点什么？”罗杰很随意地问了句。

听了罗杰的问题，雷蒙德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汉子心说：“好歹你也是红龙团核心之一，对战前的讨论会这么不上心合适么……”不过他还是没好意思当众打击罗杰，只是无奈应付道：“值钱的都带走，城池烧掉。”

“哦。”罗杰应了声。他只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候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蒙莉莎在一旁偷偷捂着嘴笑。

没再搭理罗杰，雷蒙德招来克拉克，让他带着一队野蛮人去清理城中残余的抵抗力量。这个时常会杀红眼的野蛮人首领感觉这个任务很对胃口，愉快地接了下来。

然后雷蒙德将搜刮钱财的任务交给了德莱登。后者出身于苍狼团，对这个任务同样很满意，也很擅长……

雷蒙德的命令有条不紊地发了出去，很快就安排好了各方面人手。有人去补充净水食物，有人去布置焚城火种，还有人去搜寻有价值的资料等等。看得出来，虽然雷蒙德从没有领过兵，但是当年学的军略还没有忘光，亦或是这些天又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