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剧变（三）

罗杰这边准备碰碰运气，赌席琳能坚持到他凝练出圣剑的那一刻，在另一边，雷蒙德与哈克撒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

他们两个高阶剑士，斗气一旦斩出体外，基本就没有再进行控制的可能性了。以神意刀那灵巧到几乎诡异的身法，两个人深知自己是绝没有机会击中他的。

并且两个人也清楚，要想对圣域强者造成可观的伤害，以他们两个人的水平，也只有透支全身斗气才能斩出一击。一击之后，两个人便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要不是有个神眷者在身边，他们的身体被斗气反噬，恐怕连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彼此看了一眼，雷蒙德与哈克撒各自寻了个方位闭目凝神，压榨起全身斗气来。在神意刀的身形慢下来之前，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场外的“蝼蚁们”各有各的打算，场中两个圣域的心思却根本没在他们身上。

神意刀闪转腾挪，尽量不去硬接席琳近乎搏命的杀招，而是一直在用绵密的刀网削弱对手的力量。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那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分心过防御。除了驾驭斗气追赶着自己的身影，她几乎将全部力量都用于进攻，这令他相当意外……

身为成名刀圣，克里斯蒂安对自身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他很清楚，即便是他躲闪之时砍出去的刀芒威力不强，但是也没有人能够单凭血肉之躯来阻挡，即便是这片大陆上防御力最强的武圣也不行——那姑娘身上的皮甲一定有古怪！

踏入圣域这么多年，克里斯蒂安眼界自然不低。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见过能够连续挡住自己几十刀的皮甲。

厚重的龙鳞甲或许能做到，但是那姑娘身上的紧身甲简直比普通衣服厚不了多少，竟然也有这等防御力？

克里斯蒂安的眼睛开始发亮了。

他有一个天资卓绝的女儿，虽然因为嫌弃耍刀“太过粗陋”而改投到了一个剑圣的门下，但是他还是以她为骄傲，对其关爱有加。只是那孩子从小就见惯了大场面，他总是找不到值得她惊喜的礼物。现下似乎就有人送礼上门来了？

另外，她的剑看起来也很不凡，可以收下，等女儿踏入圣域时当做另一件贺礼……

一想到要抢个晚辈的东西，神意刀的老脸有些泛红。不过再一转念，想到此时两国正在交战，二人互为生死之敌，心情立即好了很多。

于是他躲过席琳一记剑气刺击之后，猛地将身形拔高，随即激发起全身斗气向追袭者砍出了他另一招成名技——云海骄阳。

与之前的那记“晴空坠月”类似，神意刀的这一招也是看似势大力沉，实则刀气分分合合，就如同刺透云层的阳光一样，分化成千丝万缕，在击中目标的时候才会合力一处。

这一招，是克里斯蒂安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斗气强横，走刚猛路线的武者。用来对付只知道一路穷追猛打，剑气直来直去的席琳，神意刀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对手一改常态，从流窜转为强攻，席琳自然求之不得。不过神意刀这一招气势不凡，她也不敢依仗护甲硬抗。

“深邃”能够吸收来袭的能量并将其转化为防护，但是毕竟也有个限度。吸收刀圣用于骚扰的攻击已经很勉强了，又怎么能挡住他的全力一击？

眼看躲是躲不过去了，席琳银牙一咬，手中长剑接连三点，在空中刺出三道碧绿剑光。随即剑光炸开成一片炫丽光幕，呈碗状拦向了克里斯蒂安的云海骄阳。

顿时，一个硕大的翡翠色巨碗之中，无数藤蔓一般的斗气疯狂滋长，张牙舞爪地杀向了神意刀的刺目刀光……

刀光与剑幕相撞，并没有激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两股澎湃的能量相互撕咬，相互吞噬，在夜空中纠缠上的一刹那，便彼此冲击的支离破碎，只是化作漫天或白亮、或翠绿的光点四下飞散。

如果不知道那是两个圣域强者交手的恐怖余波，看起来还有些凄美的感觉……

悬停在空中的克里斯蒂安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指望一击建功，不过看对面的姑娘应付得如此轻易，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凭什么？！

在半空中深深喘了几口气，神意刀调息了下胸口处翻涌的斗气，将目光投向了席琳手中不断喷吐着翠绿剑芒的长剑……

“永恒”刚一出鞘，他便知道了它的不凡，然而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那柄剑的威力……

“小姐啊，随身带着两件圣器，你的身家远比鄙人想象的要深厚啊。”克里斯蒂安垂着长刀，带着点引导性地问道。

在他看来，能够给一个年轻剑圣配备两件圣器，席琳身后的势力已经雄厚到让他很忌惮了。而这种势力通常会盘根错节，甚至不会局限在一国之内。此刻，神意刀已经脑筋急转，在权衡杀掉席琳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席琳吐掉口中带着血腥味的吐沫，在下手处抬剑一指，对神意刀一笑道：“克里斯蒂安阁下，此时，不是谈论这些琐事的时间吧？”

半空中刀圣的眼角挑了挑，握着刀柄的右手微微提起一些，不过还是没有即刻出手。

他知道不付出可观的代价是杀不掉那个年轻剑圣的，所以萌生了退意。不过……

“两件圣器啊……”神意刀有些犹豫。他自觉手中这柄被教宗加持过的长刀都远远及不上那姑娘的剑。

克里斯蒂安沉默着，席琳却心情无比舒畅。在出剑的那一刻，激荡的斗气将她胸中沉郁几乎完全清扫干净了。而当她横剑当空，对着山坡上五百野蛮人吐出“责任”一词的时候，她心中更是豁然开朗。

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管他什么神眷者，管他什么神意，管他什么复杂纷乱的神学争论！她遵从《圣典》的教诲，遵从普世的道德标准，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只要作回自己想作的自己，身边的纷纷扰扰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一个流氓似的神眷者，就算一百个恶魔似的神眷者又能如何？为什么要被他们的行为干扰了自身的修行？！

“圣者”修的是心，而与那个煊赫的称谓无关！

席琳微笑，带着点俏皮意味地挽了一个剑花，“永恒”画出一道如水光幕，喷涌的剑芒骤然延长了数米。

“或退走、或死战。克里斯蒂安阁下，选择在你，行事在我。”席琳笑道。

神意刀听了席琳的话，若有所思地向下面那五百人的防御阵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他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道：“小姐啊，以你的战力，未必护得住他们哦。”

席琳嘴角一挑，以身合剑，化作一颗夜空中的翠绿流星。

她与刀圣的选择都已经做了出来，剩下的，唯死战而已……

……

席琳与神意刀再次交手之时，罗杰拼接版的“圣裁术”连三分之一都没完成。

他不是没有练过这种拼接神术的方法，只是没有尝试过将源力细分得如此微小。

对圣剑极高的凝练要求迫使罗杰将所有心神都收了回来，并且压榨着全部潜力。此刻，他对真实世界已经毫无感知了。

源海之中那片洁白的沙滩上，涌起的白头浪怕打着罗杰端坐不动的身躯，只是那个渺小的人类实在无法攫取更多神的力量……

第三次以命换伤的交手之后，席琳被从天空中击落下来。如同弩箭般追袭而下的神意刀遭到了哈克撒倾力一击的阻挡。

时机掌握到巅峰的野蛮人首领将全身斗气灌注到兵器上。旋转着的巨斧分割着空气，嘶吼着顺着刀圣的追击方向拦截而去。倾尽全力的克里斯蒂安来不及躲闪，只能用手中长刀硬抗了这一击，像颗石子一样被打飞到星空之中……

被哈克撒阻滞了攻势的神意刀半张脸已经变得青绿。

“永恒”转化过的斗气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即便他以圣域之威也只能勉强压制，而做不到立即驱逐。哈克撒这一击迫使他运转大部分斗气来防御，使得那些仅仅盘踞在左臂上的绿色斗气瞬间蔓延过了胸口。

气急的克里斯蒂安反手便是一刀。几乎榨干斗气的哈克撒象征性地扭了扭身体……

刀光闪过，一条手臂连带着半边肩膀飞上了天空。

野蛮人解脱似的嘿嘿笑了一声，巨大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摇摇晃晃的席琳从泥坑中飞了出来，接住了克里斯蒂安的第二刀，同时还了他一剑。斗气的冲击撕碎了他的衣衫，露出男人壮硕的身躯。神意刀的衣甲可没有“深邃”的防御力……

克拉克吼叫着冲出防御阵，将他的长官及好友拖了回去。如果不及时止血，哈克撒活不过几分钟……

野蛮人沸腾了，崇尚战死沙场的粗豪民族从来不畏惧死亡。二百出身皇室卫队的野蛮人自发地汇集在一起，组成了他们捻熟于心的攻击阵。即便人数稀少，不足以对圣域强者造成致命的杀伤力，但是维库族也从来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种族……

克拉克草草处理了哈克撒的伤势，向罗杰处看了一眼。那个平时不着调的小流氓双目紧闭，浑身一动不动，只有头顶那大半柄若有若无的圣剑在微微颤动。

克拉克吼了一声，进入阵中，以自身承担了攻击阵的力量，向克里斯蒂安斩出了野蛮人的愤怒……

同样的盘旋巨斧，同样划破天空的嘶吼声，克拉克这记承担了两百野蛮人力量的一击却远胜于哈克撒的全力一掷。

正在与席琳缠斗的克拉克被攻击阵的斗气锁定了身形，躲无可躲的情况下不得不再次硬抗一记，终于被席琳抓住机会，在其肋下开了一条深可见脏器的伤口。翠绿色的斗气蔓延而上，神意刀的半边身子都绿了起来……

因为人员不足，攻击阵不完善。承担了大部分斗气的克拉克浑身骨骼碎裂，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雷蒙德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破魔剑射出。没有光影，没有尖啸，那柄本来缭绕着附魔光晕的长剑如今暗哑低调，幽灵一般跨过上百米的距离，贯穿了仓皇之中来不及闪避的神意刀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