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进（二）

苍狼团兵锋直指埃泽萨的时候，南方的阿迪娜帝国内还沉寂在一片“哀悼”声中。

老皇帝加里五世升天了，尽管没人知道他到底见没见上光明神，南方教廷却已经为他做了历时两个月的光明祭，同时将冠冕戴在了已经年过四十的贺拉斯·加里脑袋上。

加里六世虽然没有他祖先加里大帝那般英明神武，但也不是个被打到门口还不知所措的软蛋。他即位第一天便向囤积在帝国北境的中央军下了“卫国令”，并且向全国拥有私兵的领主下达了征召令，准备与那声势煊赫的北方劲敌战上一场。

埃泽萨伯国是阿迪娜西北的出口，北方帝国知道其价值，南方帝国自然也不是傻子。然而面对北面第一集团军十万众的大举入侵，阿迪娜中央军十余个机动军团全都被牵制在北境，至于西北蛮荒之地……阿迪娜军部研究了一番，决定将其交给地方军团和领主私兵。

“毕竟，西北局势不是重点。并且，伯国对敌方防御西线反击至关重要，但是对本国防御线来说却无足轻重。既然打的是防守战，那么实在没必要追加两个兵团去威慑苍狼团。”阿迪娜的军部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阿迪娜对伯国放养了，苍狼团的西进之路便几乎毫无阻滞。土狼们击溃了一支阿迪娜地方武装，然后便一路顺风地兵临埃泽萨城下，正面对上了由领主私军、南方教廷骑士团以及埃泽萨本国士兵组成的五千余防守部队。

苍狼团立下中军大营之后，罗杰一行人便跟随着以恩岚为首的“迎来送往”中队，在一个视野还算开阔的地方扎下了阵脚。

罗杰看着埃泽萨城那低矮的城墙，城头混乱的旗帜，满脸不屑地说道：“就这么座破城，岂不是挥挥手就能拿下来？”他跟着苍狼团打了几次大仗，倒是涨了不少见识，对苍狼团的战斗力很有信心。

恩岚听到罗杰的话，飞了他一个白眼道：“打打打，就知道打。这是历史名城！懂么？历史名城！打坏了你赔？”

这几天恩岚的心情不太好。他这支中队的主业是接待以及约束来试炼的民间武士，所以一般不会给他们指派正面战场的任务。所以这次，他们与三个新兵中队被派到了远离一线的地方驻扎，估计是没机会参与攻城战了。

现在，渴望战功的恩岚一看队伍中那些露着肌肉，背着大刀，恨不得见人就砍的试炼武士就心头堵得慌，就是对罗杰都多了些不耐烦……

罗杰被恩岚损了一通，自觉无趣，便上了元素视觉四处乱看——他身后一帮新兵蛋子连帐篷都支不好，看起来还得在野地中站一段时间，总得找点事儿做来消磨时间吧？

苍狼团在埃泽萨伯国那座同名大城之前扎下了营，除了将哨探放到各处之外便没了任何其它举动，似乎一点儿攻城的意愿都没有。

正如恩岚所说，埃泽萨是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城，而且如果要向上追溯，其历史要绵延数千年，城内藏着无数珍贵的宗教文物，甚至这座城本身就是一座博物馆。

苍狼团要是真一股脑把它给打残了，战争时期倒是没什么，十几年后肯定会被口诛笔伐，就连彼得三世都捞不得好。所以，苍狼团还在等待时机，一个能够将守军逼降的时机。

苍狼团等待的时机很快便来了。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一股轻盈的寒气从苍狼团中军缓缓飞出，将路径上的雾气凝成乳白色的云线。然后在空中画出一条柔和的圆弧，落在了埃泽萨上方，最后懒洋洋地堆在了城上，聚成一头看起来毛茸茸、软绵绵的小兽。

晨光从地平线上透出，将霞光涂抹在小兽身上。那云气小兽仿佛被主人挠了痒痒似的，轻轻伸了个懒腰，胖胖的身躯蠕动着，缓缓长大了些。

“那是……魔法么？”被号角声惊起的罗杰看着城上那只缓缓生长的小兽，心中满是疑惑，因为他不论使用圣览术观察，还是使用魔法探测，都丝毫找不到人为施法的痕迹。城上那头正在增长的小兽就好像是自然形成的水系力量一般……

“这……应该是……你老相好的魔法吧……”恩岚盯着那云气，语气中包含着复杂难辨的意味。

罗杰的心哆嗦了一下。他顺着小兽那只正在变淡的长尾向苍狼团中军看了过去，然而加持了元素视觉的视野中却只有一片营帐。不知道那个总是穿着罩衫的清冷女人是否像以往那样，淡淡地坐在地上，任由寒潮在体内肆虐……

“能帮我见见她么？”罗杰问。

“那是自然。”恩岚笑笑，神情恢复得自然了些。“把你叫来，不就是这个目的么？不过只能在攻下埃泽萨之后。”

“当然。”罗杰嘴角挑了一下，撤了元素视觉，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快到帐篷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地向恩岚说道：“多谢。”

恩岚稍稍愣了一下，寻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始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都有些笑抽抽了。好半天，他才对着不明所以、有些错愕的罗杰说道：“这回该轮到你肉麻了吧？哈哈哈哈……”

罗杰的眉毛抖了抖，摇摇头，没搭理有些神经质的恩岚，只是进了帐篷。恩岚看着罗杰消失在封门之后，脸上的笑意很快便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这家伙，看来是真喜欢上那妞了……”

说着说着，恩岚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儿一样。

……

云兽在埃泽萨城头稳健地生长着，不论日夜，似乎日光与月光都是它的食物。

只是，日光强烈的时候，它身体的边缘会变得模糊一些，仿佛要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一样；而夜晚，在皎洁的第一月的照射下，它的形体更加凝实，就如同高空的云朵一般。尽管云兽体内的冰晶不断沉降，或者被日光升华，但是内旋的寒流很快便又将水汽捕获，将它们重新变回自身的一部分。

云兽就这样毫无烟火气地生长着。

埃泽萨城内的守军着了慌，开始想尽办法去干扰那只云兽的成型。然而无论是魔法师的火球术、高阶武士的斗气、亦或是南方炼金师的燃火弹与高爆弹都没什么用处。

云兽就好像一团真正的云彩一样，对任何攻击都不闻不问，任凭它们落在自己的躯体上。冰晶随聚随散，那云兽纵然被削弱了一些，可是只要花些时间，便能够重新补足身体。

苍狼团似乎并不缺时间。

第四天，云兽的身躯已经将整个埃泽萨城笼罩了起来，原本喧闹的城头被浸在一层乳白色之中，似乎陷入了冷寂。

云兽内部没有激荡的魔力，没有突刺的寒流，只有懒洋洋的寒意。然而这股寒意就如润物无声的细雨一般，将冰冷与孤寂的死意挥洒得波澜不惊。

绝望就像渗入到骨髓中的冷漠一样，悄无声息地消耗着城中所有生命的活力。

一堆堆篝火被点了起来，然而寒冰力量却无孔不入。那股力量压制着火焰，侵蚀着引火物，很快便将篝火变成披着寒霜的柴堆。只有炼金术师的燃料才能勉强燃烧起来，然而火焰的温度被冰晶所阻挡，却只能给离得最近的几个人带来点点暖意。

从来没有经历过严冬的南方人将能保暖的物件都裹在了身上，然而寒冷却似乎有着感染力，任何浸淫在其中的物体都会变成它的帮凶，进而无情地卷走人们的体温。

不像那种能够刺破肌肤的北方风雪，这种寒意能让被包裹的人们逐渐变得麻木，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生机为止……

埃泽萨城的守军冲出来了，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毅冲向了那只恐怖云兽长尾指向的地方。然而早已严阵以待的苍狼团轻易便将他们徒劳的努力扼杀在萌芽状态。于是第四天的午时，伯爵带着一队面色铁青的无甲护卫出现在苍狼团的军阵之前——埃泽萨城就这样降了。

此一战，萝莎琳德“惊雨凝寒”的称号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