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历史 > 归离 > 第262章

归离 第262章

作者:十四夜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3-12-26 03:35:04 来源:免费小说

  子昊一手倒负身后,淡笑道:“试试何妨?”

  “那你小心了!”且兰目光一挑,身子倏地向左飘闪,同时手肘微屈,闪电般撞向他曲池穴。子昊见她不循常式,出手精准,含笑道了声“好”,忽然手中剑光一闪,不知为何,且兰的胳膊竟自行往剑尖撞去。且兰不由吃了一惊,但心中纵然惊讶,变招却丝毫不缓,手臂顺势而下,避开剑光,同时折腰向后掠去。

  九夷族女子人人善舞,轻功身法也如舞蹈一般,不但飘逸,而且极美。且兰翻身折腰,便似一条柔软的柳枝,衣袂一扬却似分花拂柳,击向子昊胸口。她没有针对子昊手中长剑出招,但每一招的目的都是夺剑,谁知刚一出手,子昊手中的剑光又是一闪,隐隐指向她掌心。且兰心中暗自称奇,再次出招攻他肩头,谁知无论她如何变招,子昊手中一柄长剑总是若有若无地指向她手掌,若是他内力一催,出剑伤人只在举手之间。

  且兰一连变了十余种手法,始终无法摆脱他剑势,咦了一声翻身后退,蹙眉看着浮翾剑思索,过了一会儿,道:“你的剑太快,我的招式还没施出,你已经将我所有进攻的可能都封死了。”

  子昊眼中透出赞赏之意,“你这么快就想到这个道理,这一招学起来也不会太慢。无论对方的内力比你强多少,招数比你精多少,只要你出剑比他快,赢的便一定是你。”

  且兰道:“那套传自道宗的御剑术已经很快了,但是跟这一招比起来,似乎还是差着那么一丝。”

  子昊道:“这招剑法之所以快,不过是因为料敌在先,只要你能在对手动作之前判断他所用的招式,那自然总能先其一步,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有效的反应。就像苏陵的减之所以快,便是因他细心而冷静,无论何时,他都能够注意对手每一丝细微的举动,从而进行最精确的判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浮翾剑交回给且兰,仔细讲解其中关窍,这用剑的道理看似简单,但真要融会贯通却也不易,且兰人虽聪慧,却也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招剑法记住。子昊今日似乎比平常更加耐心,待她记住了剑招中的变化,再道:“你便用刚刚学会的剑法再来和我过招,这一次,我会在十招之内取你手中之剑。”

  且兰目带思忖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且兰新学来的剑法虽然不是很纯熟,但是出剑的速度已经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九夷族的轻功虽然不及后风国的大自在逍遥法,但是轻逸灵动,飘若飞絮,和这样的剑法配合,正是威力倍增。子昊这次并非空手,用的却是浮翾剑的剑鞘,且兰知道他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每一招出手都十分小心,待到第五招时,子昊忽然虚晃一招,胸前空门大开。且兰只要挺剑上前,便可借机展开剑势,但是如此抢攻,她自己的防守也会减弱,心中略微犹豫,出手便缓了一线。就这刹那之间,子昊手中剑鞘已经闪电般送出,跟着趋身向前,手掌轻轻一托,向上一送,浮翾剑便已落入了剑鞘之内。

  且兰后退两步,愣了片刻,道: “我还以为你会用剑鞘震飞我的剑。”

  子昊摇了摇头道: “你从一开始便只是打算怎样才能多坚持几招,根本没有想着赢我。”

  且兰道:“你的武功比我高,我赢不了你。”

  子昊道:“你以后遇到的对手会有很多武功高过你的人,如果因此没有取胜的信心,那就永远也赢不了对方,在动手的时候如果心存犹豫,那便是将性命送给对方。

  方才你若挺剑进招,便能将我逼退,但就是你那一丝犹豫,才让我有了机会。’

  且兰低头思索了片刻,道:“你说得对,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用剑鞘来套我的剑。”

  子昊微微一笑道: “当你和别人动手时,对方的精神一般会集中在你的剑上,很少会有人留意剑鞘。”他重新拔剑出鞘,指点这招剑法,复又说道:“你见过皇非用剑,皇非的剑法之所以可怕,便是因为他从来对自己充满信心,所以逐日剑每一招出手都能发挥出极致的力量,即便是比他强大的对手也可能在临阵之时败在他的手中。”

  且兰道:“正是因为如此,姬沧的武功和皇非不相上下,但最终还是死在他的手里。”

  子昊点头道:“一个人只要对自己有信心,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自信不会帮你实现所有事情,但是没有自信一定什么事都做不成。”

  且兰抿唇一笑道:“下一次我一定要赢你。”

  子昊也笑了一笑,“这一招我还是用剑鞘。”

  且兰拔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第三招了。”

  子昊手握剑鞘随意而立,微笑示意,且兰手底内力透出,浮翾剑紫芒隐隐,发出轻微的鸣颤。第二招剑法虽然不如第一招变化繁复,但领会了这招剑法,且兰出剑不但更快,而且更加锐利果断,剑势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子昊唇角微带笑意,既是赞赏亦是鼓励。浮翾剑乃是当世第一利器,他以剑鞘应敌,始终不与且兰剑锋接触,但通过剑鞘透出的真气已足以御敌在先。

  两人这次交手足有小半盏茶功夫。差不多数十招过后,子昊眸光微微一闪,忽然屈指轻弹,手中剑鞘嗖的一声弹上半空,且兰不由一愣,眼前只见白衣飘闪,子昊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半空中落下的剑鞘不知如何重新回到他手中,不偏不倚指向她后颈。

  “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子昊负手身后,朗声念道。且兰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道: “剑法如兵法,兵无常式,以奇制胜,我不该一时吃惊,让对手有机可乘。”

  子昊收起剑鞘徐步前行,笑道:“看来这一次不用我解释了。”

  且兰道:“无论是谁,突然看到对手将兵器扔上半空,都会有些吃惊的。这招剑法既然取一个‘奇’字,却不知天下高手之中,又有谁的剑法当得起奇谋诡变的评价?”

  子昊负手抬头,片刻后道:“穆王玄殇的归离剑,如龙在云,无迹可寻,十八招归离剑法每一招都可能生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若是谁说见过归离剑所有的剑招,那么他一定不够了解夜玄殇。”

  且兰道:“你们交过手吗?”

  子昊唇角微微一挑,回头道:“今日乘兴切磋了几招。”

  且兰不由心生好奇,问道:“谁胜谁负?”

  子昊没有说话,只是清邃的眼中透出一种愉悦的笑意。且兰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以前他即便微笑,也总似隔着一层清冷的薄雾,总有些情绪让人无从捉摸,但是今晚他似乎有些不同,且兰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是他的眼睛令人感觉温润的暖意。她知道他并非随兴路过,也并非无意中想起这三招剑法,他这么晚了还来重华宫,亲手传授她剑招,是怕她这次离开帝都遇上强硬的敌人,这三招剑法每一招都隐藏着几重杀招,他并没有十分强调剑法的诸般变化,却让她了解了每一式招数中的剑意。冷静的观察力,足够的自信,不拘一格的变化,临危不乱的定力,或许只有当你面对危险的时候,才知道这些有多么重要。无论是谁,如果能够顿悟到这其中的含义,那么即便是在战场上,也足以从容面对一切。

  外面响起更漏声声,时至三更,夜已过半。子昊看了看窗外,道:“这几招剑法虽然并不复杂,但想要融会贯通,却也不太容易,左右还有些时间,我再陪你过几招。”

  且兰笑道:“我发现这几招剑法中的每一式变化都非常简单有效,一招出手绝不会浪费丝毫的气力。你好像总能想到这种法子,用最短的时间最直接的方法达到目的。”

  子昊笑了笑道: “可能因为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且兰这时候正沉迷于剑法的奇妙,并没有十分注意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一样东西如果拥有得太多,人便很少会想到珍惜,只有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的人,才会分外珍惜时间。子昊心知今晚之后,便不可能再有机会指点且兰剑法,自然不愿一味闲聊,对她示意了一下,且兰抬手捏了个剑诀道:“这一次你若夺我的剑,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子昊声音仍是淡然清静,道: “你试试看。”轻飘飘一掌向且兰肩头拍去,且兰旋身出剑,展开刚刚学来的剑法和他交手。起初子昊每过数招总是能够逼得她撇剑,但每一次也只是点到为止,既不过多纠正,也不出声指点,全令她自己在实战中摸索。

  且兰心思本来灵透,悟性又高,不过百招过后,剑法越发纯熟,出剑也越来越快,浮翾剑既轻且利,在她手中仿佛化作一条柔软的白练,裹在淡淡紫芒之中飘舞灵动,不断逼向子昊。她知道以子昊的武功,纵然空手过招,自己也绝对伤不了他,所以心中并无顾忌,全力施展剑法。子昊始终以单掌应敌,无论且兰出剑速度有多快,他总能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避开。且兰好胜心起,一心想要看看他武功究竟有多高,倏地一剑三分,三点剑光复作六芒,星星点点疾罩他胸前。

  她这招剑法比起风寻剑一式八剑的速度虽还略逊一筹,怛已十分不易。子昊眼中露出浅淡的笑意,衣袖一飘,指尖不知如何便已搭上她剑锋,六道剑光骤然消失,变成一道流星般的利芒。子昊方要弹指将她长剑震开,忽然脸色微微一变,抽身向后退去。

  且兰原本知道这一剑不可能伤到他,手底未留余力,子昊突然撤招,浮翾剑几乎已经抵上他的胸口,且兰此时纵然想要收手也来不及,不由大惊失色。眼前浮翾剑便要穿胸而过,子昊身子一侧,袖底一丝余力扫出,堪堪将剑锋荡偏半寸。只听哧的一声,一道剑光贴着他左胸斜飞上去,子昊踉跄着退开数步,抬手撑住屏风。

  且兰怎也没想到这一剑竟险些伤了他性命,看着他衣上长长的剑痕,吓的整个人都呆了,愣了片刻,才疾步上前扶住他道:“子昊,你这是怎么了?”

  子昊没有答话,只是脸色微见苍白,被浮翾剑划破的衣衫下露出极淡的血丝,显然只是擦伤了肌肤,并未伤到筋骨,但他唇畔竟渗出猩红的血迹。且兰心下着急,转身叫道:“来人,快来人!”

  子昊一把扣住她手腕,低声道:“没事,不要惊动别人。”

  且兰一回头,忽然察觉他神情有异,迟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子昊心有所觉,当即转头避开。且兰霍然震惊,颤声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子昊却没有丝毫惊慌,似乎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只是淡淡道:“没什么,过一会儿便好。”说话之间,外面当值的侍女隔着殿门问道:“王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且兰感觉到子昊手底的力度,看他这情形也不敢声张,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转头道:“没什么事……王上今晚在这里歇息,你们派人到长明宫说一声,顺便替王上拿两件衣服过来。”

  侍女们应声退去。且兰扶着子昊在榻前坐下,只觉得他身子比寒冰还要冷,纵然隔着衣衫都能感觉阵阵阴寒的邪气流窜。就这片刻之间,子昊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如今他体内的药毒发作起来早已不似之前的情形,纵然他的心志超乎常人,也无法在这样的疼痛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毒性发作得一次比一次突然,甚至在短暂的时间内会令他双目如盲,绝对的黑暗,绝对的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便可能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子夜韶华的汁液外,已经没有什么能止住这样的疼痛。

  身体痛苦虽烈,子昊此时的神志却还清醒,一手阻住且兰叫人,一手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且兰顾不得多想,急忙帮他打开,瓶中似乎盛着乳白色的汁液,一股奇异的幽香顿时漫开。

  子昊抬手将药一饮而尽,随之闭目调息。这是未经任何调配,子夜韶华精纯的汁液,效果极是神奇,剧烈的疼痛很快减轻,就连被疼痛抽空的精力也迅速恢复。

  当子昊再次睁开眼睛时,除了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看起来已经安然无恙。且兰手中拿着那个药瓶,正愣愣地看着他。看到他这么快恢复如常,她脸上非但没有惊喜,反而透出一种极深极深的痛楚。

  “你一直瞒着我们。”且兰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方才练剑过招时轻松的神情早已无影无踪,“你让我和苏陵带兵去洗马谷,调走身边所有将领,抽空了帝都所有兵力,你究竟要干什么?这是子夜韶华的汁液,我曾经在医女手中见过。苏陵并不知道你在服用这种药,你连他也瞒着,让我们觉得你已经一天天好起来,然后设法遣走我们所有人,你是不是,想自己面对皇非?”

  她问的又快又急,仿佛如果不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便会被生生闷死在心里,子昊看了她半响,眉心轻轻蹙起,“且兰,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有时这也未必是件好事。”

  且兰用力握着手中的药瓶,美丽的面容因惊痛而发白,“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答应过我不会分离,但其实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子昊道:“我答应过会给你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

  且兰蓦地怔住,一动不动地跪在他榻前。面对那双曾经令人迷醉的清眸,她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有种坠落的痛楚,彻悟的震惊,然后她忽然笑了,“原来在你心中,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任何人。你是九域苍生的主宰,我们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你,服从你的意志,遵从你的决定,因为无论什么事你都是对的,你的安排都是最好的。我还是不够聪明,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问题,我们每个人都不该奢望与神同在,我们的感受,我们真正珍惜的,对你来说根本无需考虑。”

  她终于转开目光,细密的睫毛覆落星眸,遮住了一片莹澈的光影。子昊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片刻,他才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谟的声音道:“联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你和苏陵只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其他事情与你们无关,也无须你们多想。”

  且兰猛地站了起来,但是面对子昊苍白的面容,她没有发怒也没有落泪,光影暗处的眉目间渐渐流露伤痛的神色,更有一丝无言的坚强。这一刹那,一句话,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从相逢到离别,她离他从来没有这么远,却也从来没有这样近。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不懂,但要接受现实却需要太多的勇气 ,方才激动下说出的话,现在她已经觉得后悔。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或许在内心最深处,她早已经预知这一天的来临,亦知道他终将离她而去,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那种悲伤早己凝结在心底,再也不敢去碰触。所以最后她只是紧紧握住他送给她的剑,抬头道:“我知道了,我走了,你……你保重。”

  说完她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她走得很快很快,不停留,不回头,白色的战袍在漆黑的夜色之下随身飞扬,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子昊默默注视着这个世上与他血缘最近,名分最亲的女子决绝而去。有些话或许已经不必再说,他知道她已经懂得,他所能给她最好的保护,这个聪慧的女子,终会有她应有的幸福。

  第六十五章 真相如刃

  含夕来到烈风骑大营已经是三天之后,将她接到此处的是瑄离。金石岭上,大战甫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鲜血的气息,遍地残尸烈火昭示着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厮杀。瑄离到此之前已经接到消息,知道王师在两日前奇兵突袭金石岭,白虎军得援军相助杀出重围,一解多日之困。由眼前的情形可知,这场战役要比想象中更加激烈,整座金石岭前漫山遍野的尸首便是最好的证明,可见为突破北域大军的封锁,对方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含夕随着护送他们的兵马穿过战场,一路上眼见人马伏尸,血腥遍地,风中愁云惨雾,仿佛将天日也遮蔽,行走其中便像是身入无边的地狱,每一步都可能踏到血肉模糊的尸骨。含夕自出生以来,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起初还煞白着脸勉强坚持,快到大营时终于忍不住,伏在马上呕吐起来。

  瑄离命人停止前行,扶她到路边休息了一会儿,道: “公主,我还是派人先送你回支崤城吧,此地正值战时,若是君上决定强攻洗马谷,很快还有更激烈的大战,实在不宜久留。”

  含夕死命抓着他的胳膊,将之前吃下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一张俏脸也白的吓人,但却坚持道:“我没事,我要见皇非。”

  瑄离平日待人虽然总是一副冷淡模样,但一路上对含夕却颇为温和,见她嘴上说没事,身子却在寒风中一个劲儿发抖,便将自己的裘衣解下披在她身上,方下令继续前行。烈风骑主营很快出现在眼前,含夕策马转过山坳,一眼看见熟悉的朱雀战旗,眼中突然涌上泪水,便像受尽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打马便往营帐方向驰去。

  瑄离随后跟上,还没到营前,便感觉一股令人心寒的杀气。瑄离久在军中,打眼一看便知道军前正在行刑,果然迎面两列刽子手抬了几具尸体下来。含夕轻呼一声,吓得紧紧闭上眼睛,瑄离见被杀的竟是十九军部中几名首领,心下也是一惊,喝住来人问道:“怎么回事,何故军前斩将?”

  中军执行官一脸惊惧未消,认得是瑄离,上前回道:“先生,是君上的命令。”

  瑄离道:“为了什么事?”

  那执刑官道: “几位首领刚刚和君上在帐中议事,听说似乎是……似乎是莫多大将言语中辱骂了宣王,君上一怒之下竟然下令将人推出去斩了,方才赤哈大将他们差点动起手来。”

  瑄离眉心微蹙,挥了挥手,那执刑官带人抬着尸首匆匆退下。

  烈风骑主营帐前仍旧存留着浓重的血腥气。瑄离与含夕翻身下马,十九军部大首领赤哈和几名将领迎面出来,看了他俩一眼,哼的一声摔门而去。含夕进到帐中,只见一身赤色织金战袍的皇非斜靠虎案,冷冷看着几名首领离开,含夕本来见到他满心委屈想要倾诉,但与那阴戾的目光一触,身上竟然泛起莫名的寒意,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叫了一声,“皇非。”

  皇非这时才转回目光,烈风骑亲卫仍旧手托莫多大将等人的首级跪在帐前,旁边方飞白、吴期等人似乎都还没有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瑄离对座上躬身一揖,呈上一封书信,并没有说话。他已将东帝的书信带到,亦将含夕平安送回,一个聪明人在这时候是绝不会多话的。皇非抬手轻轻一挥,面前亲卫托着血淋淋的首级退了出去,当他起身走向含夕,轻轻抬手抚摸她脸庞时,含夕再也忍耐不住,扑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接下来几日,王师与白虎军退守洗马谷,皇非却没有像众人猜测的那样挥军追击,只命令十九军部驻兵将洗马谷所有出路封锁,烈风骑却退兵雍江,将锋指向了位于上游的帝都王城。

  含夕知道瑄离回来时带来了东帝的亲笔书信,她没有见过那封信,但从皇非看过信后的表情知道,那是一封约他决战的战书。含夕熟悉皇非,从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皇非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人的挑战,即便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应战的必要,少原君皇非也不会令对手失望。她还知道在苏陵和且兰离开之后,现在的帝都或许已经是空城一座。

  没有人会认为烈风骑数万精兵攻不下一座无人守卫的城池,哪怕那是雍王朝的国都,八百年来主宰九域的圣地。如果说这世上有一支军队能够威胁到帝都,那么这支军队一定便是烈风骑。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成为东帝的对手,那么这个人一定便是皇非。

  不知为何,含夕心中竟有些担心帝都,虽然明知长明宫中那个人是亲手毁掉自己家国的仇人,却还是忍不住会这样想。军营中的夜晚常常有些苍凉的歌声传来,伴着金柝声声在旷野中回荡,让人久久难以成眠,这时候含夕总会握着离开帝部时子昊交给她的那个小银筒,一个人望着帐顶出神。银筒上的花纹仿佛还带有他指尖的气息,就像温泉海旁的子夜韶华轻轻绽放。他的微笑,他的目光,他从来都是那样温柔,即便在知道她出卖了王族之后,仍旧没有改变分毫。

  含夕很想知道这个银筒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他说过如果她想要报仇,只要打开它就能实现,直到现在她对他说过的话都深信不疑。有几次她几乎已经按捺不住好奇,但是每当拿起这小银筒时,她心中却总会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些可怕的东西,一旦打开就会毁灭一切,再也无法收回。

  下令烈风骑驻扎雍江的第二日,皇非将含夕送回了支崤城。因为他亲自率兵护送,所以含夕并没有反对。一路进入宣都,迎面便是常年不散的雪雾,雄伟的支崤城仿佛隐于云端,曼殊花迷离的香气令得这座九域传奇的机关之城更添神秘。含夕第一次见到一座城池像活的一样,无论城楼还是长街似乎随时都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宣国王宫更加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机关堡垒,处处充满了奇迹。

  原本离开帝都后,含夕一直有些郁郁寡欢,除了皇非之外也不太和别人说话,直到此时才稍微恢复一些,听说支崤城竟是瑄离亲手设计的,便好奇地询问究竟,瑄离倒也颇为耐心,沿途对她指点介绍。他既博学多才,人亦风流倜傥,很快逗得含夕露出笑容,先前满心愁情便也开解不少。而与此相比,皇非的神色反而有些冷漠,当踏入宣国王宫琉璃花台时,含夕从他眼中看到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那是冰岭雪峰孤绝的颜色。

  晚上含夕躺在宣王宫华丽的帐幔中仍旧无法入睡,冷月照窗,辗转半夜,眼见天将拂晓,索性披衣起身独自向外走去。她记得白天来时曾见过一片盛开的曼殊花,穿过曼殊花丛便是皇非住着的琉璃花台,但是走出寝殿不多久,却发现这里的道路好像迷宫一样,如果没有人带路,根本就找不到琉璃花台所在。

  就这么几个转折,连回寝殿的道路都也不知所向,含夕踏着月色独自在王宫中穿行,一阵阵薄雾缭绕殿阁,更显得深夜幽幽,渺无人迹。她不由有些害怕,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宫苑深处传来隐约的人声。

  含夕隔着一丛花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月影下有两人正在说话。

  因为距离尚远,声音传到这里已经极轻,显然两人本也是在压低声音交谈,她正觉奇怪,忽然听见其中一人声音略略提高,“不管怎样,你若是做出对君上不利的事,我绝对不会答应!”

  另一人冷哼了一声道:“看来你已经忘了后风国是亡在谁的手中,竟然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先前那人道: “你曾经说过不会为后风国复仇,为何现在又要与君上作对?”

  另外那人道:“我现在也没想去替后风国复仇,我只是不愿扳倒了姬沧,最后却死在皇非的手中。难道你感觉不出,现在的皇非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少原君了吗?”他说话时微一侧身,一道月光照在他脸上,含夕赫然看清这人竟是天工瑄离,先前那人也同时转过头来,却是一直跟在皇非身边的召玉。

  召玉一阵沉默,稍后方道: “君上近来性情似乎是有些不一样,那天他莫多大将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想到。”

  瑄离冷冷道:“杀人是会上瘾的,或许有一天,他连你也会杀。”

  召玉立刻道:“不可能!你不会明白君上和烈风骑将领之间的关系,我们这些人都曾跟他出生入死……”她话未说完,便被瑄离打断,“那是以前的皇非,对于现在的皇非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人不能死。当时的楚王,曾经的姬沧他都杀得,为什么不能杀你?”

  他说话的声音虽轻,但“楚王”两个字却像晴天霹雳一样传入含夕耳中,她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又或许根本不愿去想的事情。她一直以为杀害王兄和灭掉楚国的是同一个人,也一直以为皇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国……子昊当真没有骗她,他既然亲口承认灭楚的事实,便不必在这件事上对她隐瞒,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逐鹿天下的棋局,他们每个人都不过是别人手中拨弄的棋子。

  风露重,深夜寒。含夕站在回廊的阴影下,感觉冷得像是身在冰窖,瑄离与召玉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楚,只看见召玉最后顿了顿脚,转身而去。瑄离目送召玉离开,冷月之下俊美的眉目仿若冰雕玉琢,透出淡淡寒意, 突然他倏的转头,看向含夕所在的方向。

  凄迷的夜雾轻锁楼台,一身白丝软袍的少女站在月色深处,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的幽灵,那美丽的面容令人心悸,却亦有种邪异的气质吸引着人的目光。瑄离见是含夕,微微吃了一惊,心知她定然听到了他和召玉的对话。这时含夕徐徐走到他面前,问道:“方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瑄离没有回答。他能在宣王面前隐忍这么多年,并周旋于少原君和北域众臣之间,自非等闲人物,心中纵然惊讶,面上却不曾流露分毫,何况他一时也弄不清含夕这样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然不会轻易作答。含夕清灵的秀眸此时像是有丝缕冷雾缭绕其中,又道:“是不是皇非杀了楚王,你知道,对吗?”

  瑄离忽然明白,含夕对楚都曾经发生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心念稍转,道:““公主是想问当时楚都发生的事?”

  含夕眼中雾色幽幽,一字字说道:“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不要骗我。”

  瑄离触到她的目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毕竟功力比含夕高深许多,当即生出反应,倏地向后退步,道:“公主的疑问我可以替你解答,我们换个地方说好吗?”

  含夕站着不动,淡淡道:“你说,我听着。”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