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乃灵药 第三十章 一个预想的抉择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无殇看起来并不吃惊，他的表情从容，目光始终温和，语气平缓。

“是。”一阵风过，屋外再不见任何声音，煜夜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煜夜此人平时沉默寡言，面容僵硬，他整个人往哪里一站，哪里立刻就会立即倍感压力。川山不乏资质老的仙人和得道之人，对于他曾经在凡世的“壮举”有些也略有耳闻，但是没有人站出来指名道姓指控他的杀戮和血腥。而不知他曾经身份的人见了他目光的锐利深沉，也本能的不敢抗拒，因此他在川山的地位很高，众人对他有崇敬但更多的是畏惧。

总的来说，煜夜也算经历过大世面的人，他的话一向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绪，他说此刻有许多仙人向川山而来是这个语调，那么很有可能如果上古凶兽绿孶出世，率一众妖魔进攻川山时，他依旧只会用那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平板的说：

“发现绿孶，他们正快速向川山接近。”

只是今天他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词语：”似乎”，这让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年年都有些不解了。

“无殇哥哥，他们来川山干什么呢？”年年知道无殇不喜热闹，川山与世隔绝，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一直也没有遇到大量的仙人来访的情况，自己所知道的除川山沚谷外唯一的修炼宗门就是云桥，而勉强算得上是“经常”来的也只有一位云裳仙人。按理说无殇作为仙界的精神领袖，川山应该是一个相对繁华、众仙往来的交流之地，但实际上川山沚谷一直保留着它宁静、沉默、低调的特点，即使在一年一度的年试到来之际，川山也很少向天下各路发放请帖。因此川山沚谷在世俗凡世和各路仙家口中还有一个旁的称号：出世。

基于以上各种原因，年年就更觉得奇怪了。

“他们应该是前来问候我们的，毕竟仙人修炼比常人更耳聪目明。”

年年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无殇哥哥是在说姐姐。川山引起了如此大的震动，令整个仙界为之惊讶，众仙家为确保安全和亲眼见证灾祸，呼朋唤友，于万里迢迢赶来，此时他们正在路上，疾风将他们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年年，珠魅此刻怎么样了？”

年年的目光一瞬间从刚才迅速反应的清澈到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光泽，她吞吞吐吐：“姐姐现在仍然昏睡不醒，她的意识有些混乱，很多时候出声喊谙音哥哥，也有时候会喊：‘不要’、‘放开我’、‘毁灭吧’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我听了又伤心又惊心。”

“嗯，她此刻体力极弱，意识混乱，你要好好照顾她。此时也不早了，你若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守着她吧。”

“芳姐姐来了望川，她在守着姐姐，我趁着这个空档才跑过来看看无殇哥哥的。”年年越说越小声，最后更是如蚊子一样喃喃念道：“人家毕竟也很担心无殇哥哥嘛。”

无殇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听了这话，从心里来说，得知年年很牵挂自己着实很令他动容的，而从理智上说，无殇只觉得年年不过是在对他表示正常的慰问，就像谙音、煜夜、风羽飏他们都很关心自己一样。同时，无殇又不可遏制的回想当时年年看到自己怀中昏迷的珠魅时那种焦急和恐慌，那时年年完全把自己忽略掉了。一种没来由的嫉妒和烦闷瞬间占据了无殇的思考空间，这令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作为川山的仙主，作为忘尘上仙的亲传弟子，作为仙界的公认领袖，自己居然像一个凡人一样纠结于内心各种感情挣扎，还是在这种对川山十分不利的局势下，若是师父在天有灵，一定要对自己失望了吧。

无殇调息了一下，凝神静心，他缓缓张开双眸，恢复了沉稳内敛。

“无殇哥哥，你若有空多来看看年年吧，而且知道你受伤了，我真的很担心。年年虽然平时仙术仙法修的不勤也不精，但如果有能帮上无殇哥哥的忙，年年希望能帮你！”少女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无殇，目光深处满怀真诚。

无殇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女孩，那略带稚嫩但充满真心的话语让他刚平静的心湖又泛起涟漪，他长久的凝视着年年，手指略有颤抖的抬起，欲抚上她的面颊，可是到最后却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温柔而宠溺：“知道了，无殇哥哥以后会经常去看望年年。”

得到如此肯定的答复，年年也算松了口气，她轻快的起身向无殇调皮一笑，“既然这样，年年就不在此处打扰无殇哥哥休息了，年年回望川等你。”

无殇微笑着送她离开，望着那在翠竹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无殇想说的话却没有出口。

年年，我如何向你说明，我要的并非是你的帮忙啊。

年年走后，无殇起身立在院中，他的背影孤单，疲倦和伤痛让他整个人在宽阔的白衫下没有以往的出尘俊秀，更多的透着单薄。

但他依然是王者，是光耀尘世的利剑，此时这把利剑收敛了所有剑芒静静修养，他在沉思：川山沚谷内突然出现极强的怨气，引得天象大变，这样的结果是任何理由都是无法解释的，看来珠魅的存在对于川山、对于整个仙界来说将不再是秘密了。而人们对于四百年前的噩梦依旧心怀恐惧，因此，这些仙人如今的到来绝非偶然，自己将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才显得合情合理呢？难道真要向天下公布珠魅的存在么？

此时的珠魅从原则上来说，她不属于任何一界。她是人，但是她被天火焚身，早已死去；她是亡灵，但那具被天火淬炼过的躯体却已经具有实型，不毁不灭；她本应堕入魔界，但本体除了万年积累的怨灵外并没有杀戮和魔化的潜质和体现。

然而，在面对众位仙人以及仙界多方势力和宗派，无殇也并没有把握能够保珠魅安然。自己虽然在仙界有着无上的声望，但这声望多数来自于师父的精心栽培和器重，来自于川山沚谷的强大，来自于自身仙法的卓越，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宗派别类，如若面对众仙的一致责难，如若众仙一致要求将珠魅挫骨扬灰、镇压其亡魂，自己应当立于什么样的立场呢？

诚然，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天下安危、人间安危的人自己都有责任诛杀，而珠魅体内的怨灵如果转化为恶灵，势必将为不过几百年的太平人间重新降下杀戮和战火，但出于一些原因和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抗拒，他无法让珠魅就这么消失。

无殇在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年年清澈甜蜜的微笑，闪过谙音温柔坚定的目光，闪过珠魅拜师时眼眸深处守护的信念。无殇沉默的仰望着头顶的长空。

师父，给我一个做好这个抉择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