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过镜川 第六十九章 试探

“公主，宋璇姑娘到了。”

红袖知道宋璇于罗子蕴不同，便说的“姑娘”，罗子蕴好像压根没注意到这句话，便道：“嗯，叫她进来吧。”

罗子蕴说罢，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了，应当是门侍直接放进的，罗子蕴记得她的脚步声，轻而快，好似落叶拂过地面，宋璇熟于轻功，脚步声便是如此。罗子蕴对这些声音极为敏感，哪怕宋璇是跟着另外几个人走进来，她也听得出。

人还没到，影子却先投进了房内，罗子蕴朝那看去，只见一个纤瘦而娇柔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婢女宋璇，拜见公主殿下。”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绵柔。

她进了门，刚和罗子蕴双眼对上，就先行了一跪礼，罗子蕴道：“起来吧，以后你就代替红袖，做我贴身婢女吧。”

“谢公主抬爱。”

宋璇慢慢起身，走到罗子蕴身边，红袖很自觉地走开了，欠了欠身，出了门去。

罗子蕴却不注意这些。她看了一眼宋璇，觉得她气色一如上次的会面般红润，皇后对她很好，罗子蕴垂眸，道：“听闻皇后赐了你一个偏殿。我这没皇后那么大，只能收拾间卧房单独给你。”

“公主宽厚，宋璇谢过公主。”她说着欠了欠身，罗子蕴想着再找些什么话题，想了想，她道：“这些饭菜撤了吧。”

宋璇道：“是。”说着收拾起桌上的碗碟来，罗子蕴看着她手上动作，并不比往日熟练，罗子蕴问：“你在皇后娘娘那干的什么？”

“作画，刺绣，一些零碎的女工。”

“也是，你也向来不适合做婢女。在我这，真是屈才了。”

宋璇轻声道：“皇后娘娘要奴做什么，奴就做什么，刺绣和贴身婢女，都是一样的。”

罗子蕴往外叫了一声：“来个人，收拾收拾碗碟。你边上去。”

罗子蕴讲话还是有些大声，但对宋璇，她的语调已经比往日轻柔许多，外面进来红袖，她奇怪地瞟了宋璇一眼，才去收拾桌上收拾了一半的碗筷。

罗子蕴已经没有别的话跟宋璇说了，她想了半天，见着红袖收拾完了，叫住她道：“再去弄点吃的吧，我饿了。宋璇，你跟着挑些。”

说罢她没看任何人，转身看她那本看得没头没尾的书，宋璇轻声跟红袖说道：“那我跟你去吧。”

红袖点了点头，拿着饭盒出去了。宋璇跟着出了门，顺便回身关上一扇门，又虚掩了另一扇门，留了一个门缝，让外面的光渗进去了些。

红袖听她将门关了，脚步一停，回头看她动作，颇为惊讶。

这个虚掩流光的习惯是罗子蕴独有的，只有贴身照顾罗子蕴过的人才知道，宋璇只伺候过皇后，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么短的时间，公主就跟她讲了吗？

她不敢确定，也不好直问。

厨房内，宋璇也没有多心去挑，随便跟着要了一些菜，她不敢过多暴露自己与罗子蕴的关系，对罗子蕴的吃食过于熟悉，不好。宋璇还特意问了红袖几句关于罗子蕴的日常习性，红袖觉得她讲话温柔亲和，也就放下心中戒备，跟她讲了几句，还顺便叮嘱了一句：“公主的性格颇有些捉摸不透，你在她身边伺候的时候，千万要注意说话。”

宋璇微微笑道：“好，我会注意。”

转身红袖就带她回罗子蕴的房，到了门口，红袖没有进去，让宋璇送进去。

罗子蕴见她送午膳来，很主动地坐到桌前，宋璇一样样上菜，都是些比较素的，也没有什么罗子蕴特别爱吃的，可见宋璇也没用心挑。

最后一道是茄子，罗子蕴不爱吃这个，她没有说过，但是在公主府，她第一次吃的时候，罗子蕴一筷子都没碰。她没提过，也没想过下人记不记得，但是宋璇应当是知道的。

她看了宋璇一眼，宋璇道：“公主可是有不合口的？奴这就撤了。”

罗子蕴没应声，开始回想红袖伺候自己那段时间，她不算太挑食，但是也免不了饭菜中有忌口的，一般她不会直接说，她只要不动筷，下人也都知道，不会给她送，那红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是拿这道菜，试探宋璇？

罗子蕴眉间蹙起，心底有些不耐浮起，没动那盘茄子，草草吃了饭，道：“去将红袖叫来。”

宋璇便出去叫了红袖来，罗子蕴见她进来便直接质问：“为什么拿了茄子？”

红袖一惊，背脊一阵凉意，她颤颤地低声道：“这个……红袖也不知道，东西是宋姑娘拿的……”

“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罗子蕴声调一扬，语气渐冷，红袖慌慌张张地下跪：“是奴平日没有仔细，也没告诉宋姑娘，要打要罚，公主请便！”

罗子蕴心中起疑，眼神往宋璇那一瞟，淡淡道：“罢了，不知道也不怨你，以后注意就是。”

说罢她摆了摆手，叫她走开，宋璇主动去收拾了碗碟，下去了。

罗子蕴不想多做追究了，她大致能猜到这其实是宋璇干的，如果她的目的只是让她对红袖发怒，那完全没有必要，难不成宋璇还想帮她除掉府里的眼线不成？

她不也是皇后的人？贼喊捉贼？获取信任？

罗子蕴躺回她的椅子，犹豫立刻一会，这才堪堪问出最不别扭，最想问的话：“宋璇，你是什么人？”

宋璇反应很淡然，她温声道：“是公主的人。”

罗子蕴沉默，半晌，她道：“你若叛我……我又能奈你几何。”

“奴若叛公主，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宋璇用着轻飘飘的声音斩钉截铁起了个极毒的誓，全然不像说谎，罗子蕴回身看她，宋璇的双眼坚定而真挚。罗子蕴茫茫然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我交代你件事去做。”罗子蕴最终还是决定了，她摆了一下手，叫她靠近，宋璇走近，罗子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词：

“奏折”、“一月二十”、“怀州”。

“白居敬”。

宋璇神色微动，罗子蕴道：“我不必说得太明白，我想你能明白，这个东西——”她指着“奏折”二字，“我要让该看到的人看到它。”

罗子蕴又道：“你可做得到？”

宋璇轻声道：“奴尽力而为。”

罗子蕴问：“你要怎么做？”

宋璇道：“奴让大人自己交去了便是。”

罗子蕴眼中瞬间闪过一阵愠怒，她“啪！”地摔下笔，厉声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你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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