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过镜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蔷薇（二）

“不是。”罗子蕴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这样会说漏嘴，于是立刻解释道：“不过是随意画画。王爷不曾回来么？”

“回来了，但是王爷知道您在画画，就叫奴不要打扰您。不过王爷似乎已经出门了，似乎是皇上交代了王爷一些任务。”

“知道了。”罗子蕴罢了笔，去吃饭。

“公主，今日国师大人遣人来问，公主对于婚仪日期的拟定，有什么想法。”

罗子蕴想了想，道：“听她的罢。”

·

纪沛川翻身下马，军营门口有人上前迎接，为首那人长相颇为硬朗深邃，看着不太像中陆人，他向纪沛川下跪拘礼：“属下陈元武，红骑军杨虎城部副总统领，拜见平东王。”

陈元武说话声音洪亮，字字坠地有声，纪沛川道：“不必客气，陈副统领请起。”

陈元武站起，请纪沛川往前走，一面说道：“属下已接到指令，带平东王参观红骑军，王爷请往这走。”

纪沛川：“本王刚回国，对这红骑军不甚了解，麻烦陈副统领为本王讲解一二。”

陈元武：“红骑军是由皇上近身的玉林军衍生发展而来的，创立已有五年，红骑军在全国各处，尤其与褚国，厉国的交界处，遍布众多，上上下下，统共有二十万余人。”

纪沛川点了点头，虽说他已经知道这些信息，但在外人面前依然要表现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

陈元武带他走过演武场，看了一遍士兵操练，又带他去了一趟训练基地，一路上连夸带讲的，十分积极。

看罢，天色不早，陈元武留纪沛川下来吃饭，纪沛川拒绝了，无论陈元武怎么挽留，纪沛川执意上了马，驾马而去。

路上，卢钊问纪沛川为什么一定要回宫，纪沛川答：“晚了就回不去了，未完婚便可以夜不归宿了么？”

卢钊嘴上“啧啧”了两声，心道：还未见过如此有自省精神的大丈夫。

罗子蕴将罗府里里外外的模样都给画了一遍，在父亲的房内，她特意画了那两朵硕大的蔷薇，在一片青白的墙瓦中显得粉嫩而娇艳，罗子蕴眼睛有些酸了，她拿手背揉了揉眼睛，唤了一声：“绿萝，王爷回来没有。”

半晌没有动静，罗子蕴抬头，只见门开，纪沛川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蓝色的锦袍，衣角沾着些尘泥，头发有些短须垂下来，有些风尘仆仆的，罗子蕴又抬手揉了揉眼，道：“回来了。”

这句不是问话，纪沛川也就没答，他走到罗子蕴身后，看她桌上的画，道：“这是罗府么？”

“……”罗子蕴本也就是突发奇想画画这个，可纪沛川这么一问，似乎勾起了她心中一直掩盖在心底的思乡之情，是啊，她从未离开罗府这么远，这么久过。

“这是蔷薇么？”

罗子蕴望着画中一点粉红，道：“对。我母亲放在我父亲房里的。”

“宫里就有蔷薇，你不知道么？”

“宫里有？”罗子蕴讶然，转头看向纪沛川，纪沛川笑了一笑，道：“我带你去看。”

说罢纪沛川轻轻拉起罗子蕴的手腕，往外走去。

此时太阳刚刚下山，天色已经昏黑，纪沛川拉着罗子蕴，一路小跑，出了皇子府，跑进了后宫。

路上只有些低着头行走与宫墙之间的太监和宫女，纪沛川几乎没有受阻，跑了一阵子，罗子蕴终于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纪沛川没有理她，没过多久，两人就走进了后花园，顺着东南方向走，总算在一个看着很古旧的府门前停下来。

“吱——”一声，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浅黄色宫裙的婢女，她手里拿着个黑色的镰刀，另一只手提着个水桶，水桶是空的。

那宫女见出门就有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她，倒是吓了一跳：“二位是什么人？这里是皇后娘娘从前的府邸，不是谁都能来的。”

她这番说话才抬起了脸，罗子蕴才发现这个宫女年龄并不小，看样子有三十来岁，纪沛川道：“是苏叶么？不记得沛川了？”

“是您！”

那名唤苏叶的宫女惊呼一声，放罢手中的物件跪倒在地：“奴听说您回来了，也没机会去看，想不到王爷此去已经这般风度，是苏叶拙眼不识！”

“起来吧，从前这跪礼，我还是向你学的。”

那苏叶匆忙爬起，此刻已是满眼热泪：“王爷是来看娘娘的蔷薇的么？王爷放心，奴日日都在打理，这个月正是蔷薇开得正旺的时候，苏叶打理得很好。”

“宫里已经没人了，你怎么会留在这里。”

纪沛川看了眼她身后黑漆漆的府邸，这个府邸荒废多年，早就没有下人打扫了。

“是陛下特许的，陛下知道娘娘喜欢蔷薇，一定不忍心这些蔷薇都枯败了，奴又是娘娘身边最近的婢女，便特许奴在这里每日修枝浇水。王爷，去看看吧。”

纪沛川底底“嗯”了一声，他忽然握紧了罗子蕴的手，向台阶上走去。

门一开，一股清淡的花香便扑鼻而来，苏叶走到一边，点亮了墙上的烛灯庭院里忽然就暖亮起来了。

“府里没有灯了，高处的灯也不好修，奴就在墙壁四处都安了烛灯，只要将这四盏灯都点亮，就夜里也能看得见这院里所有的蔷薇了。”

一大片粉白与深红的蔷薇全在眼前同时绽放，就着四周暖黄色的烛光一齐冒出盈盈的光亮。

藤叶在烛光的照映下变成金黄色，夜风令硕大的花朵在空中发颤，娇艳欲滴，罗子蕴眼睛一热，不知是被什么所感染，烛光太亮了，花开得太美，苏叶为主照料花朵的心思令她感动，亦或是……

她看了一眼纪沛川，想看他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那么在意那个蔷薇花的锦囊，想必蔷薇花对他的意义也十分非凡吧。

抬头却见纪沛川面色平淡，并未展露思念或忧伤的情绪，纪沛川注意到她在看自己，便转过头来一笑：“看我做什么？这蔷薇开得不好么？”

罗子蕴立即移开目光，道：“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

纪沛川只笑了笑，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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