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一梦 第160章 宫宴（下）

  正在尴尬之余，有内监来禀报，“娘娘，北定王世子郑遥和世子妃到了。”

  淑妃娘娘笑着道：“快让他们进来。”她一边冲着来禀的内监说着话，一边尽量不动声色地冲着旁边的宫婢使了个眼色。淑妃娘娘的小动作恰好落到了林夕的眼里。

  本来林夕二人要与郑遥夫妇一道来的，但是郑遥派人传了话，说是让林夕他们先出发。据说是长公主有点不舒服。林夕望着略有些疲惫的长公主，心里踏实了几分。

  淑妃娘娘也不等郑遥夫妇行礼，便已走上前去拉住了长公主，“芷儿，你来的正巧，我也能偷个懒，快带着定远王妃去见一见各位娘娘。”

  长公主笑着微微屈膝向淑妃娘娘行了礼：“娘娘安好！”

  一旁的郑遥也抱拳冲着淑妃问了安。然后二人又向在近处的吕妃问了安。这时右侧男宾席有一身量微胖杏眼圆脸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笑道：“大郎，我刚刚听说三郎允了要请咱郑家的子侄们去彧尊阁吃酒，你知与不知？”

  郑遥微露讶色，望了望郑筠，然后答道：“我竟是不知。”

  中年男子抚掌笑道：“这样我心里就平衡了。”

  郑筠笑道：“王叔，容侄儿稍后向您解释。”

  “别稍后了，快来快来。”中年人冲着郑筠二人招了招手。

  郑筠二人向淑妃等人做了辞礼，然后便往男宾席上走去。郑筠走之前特意给了林夕一个安慰的眼神，林夕也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他们二人本就是今日宴会上的焦点，二人眉目传情的一刹那，不知道乱了殿上多少人的心。

  长公主拉着林夕，给两位娘娘也行了辞礼。淑妃笑道：“快去吧。”长公主拉着林夕走向女宾席，依次去给德妃、贤妃、荣妃、惠妃行礼。

  这时候，男宾席中一少年走到殿中，冲着二妃行了礼，然后特向吕妃问安，说道：“母妃，近日头痛症可有缓解？”

  吕妃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脸上瞧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好多了。”

  吕妃回身向女宾席望去，众妃之中仅次于淑妃的位子是空的，她也不再多说，径直向那一处走去。而殿中的少年则一直默默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

  这殿中的女宾，林夕大多都见过，不过今日算是正式见面。且不说众贵女与长公主和林夕多有寒暄，就说席间的众人都沉浸在闲话之时，西林大皇身边的刘公公带了大皇的口谕来了。众人一见刘公公立时就静了下来。

  这时淑妃站了起来，笑问道：“刘公公，陛下可是有旨意？”

  刘公公笑道：“正是。”

  淑妃赶忙欲下拜接旨。随着淑妃的动作，宴席上的众人也哗啦啦的起身离席欲去接旨。

  刘公公赶忙说道：“娘娘免礼，陛下特地交待了今日是家宴，不拘君臣之礼！”他一边说着一边赶上前去虚扶了一把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直起了刚刚弯了一些的腰肢，谦和的说道：“陛下说的是，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刘公公的面色略肃了些，但依旧带着笑，“陛下说，家和则福自生，和气蒸蒸则家国未有不兴者，吾郑氏子孙当共勉。”

  殿上众人齐齐答道：“吾等必当铭记于心！”

  刘公公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还说，今日家宴，恰逢筠儿新婚，朕犹记当年与他父王饮酒，彻夜不绝，今日旭弟定要代朕试试他的酒量。”

  这时，刚才男宾席中站起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定不负皇兄所托！”

  一时间男宾席间笑声阵阵，就连女宾席间不少女子也笑出了声。

  淑妃娘娘笑盈盈的说道：“如此甚好，招待众子侄的重任就有劳皇叔了。”

  然后刘公公环视了大殿一周，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朗声道：“开宴。”

  随着刘公公话闭，大殿上宴乐声起，侍女执菜肴列队有序而入。

  虽说是家宴，男女也并不同席。男女宾分列于大殿两侧，并且在两侧临近道路处设置了绵延数丈的挂珠帘。相对于男宾席，众贵女们虽说也言笑晏晏，但毕竟安静许多。也因此男宾席间的动静几乎不落一丝的传入到了女宾席中。

  “三郎，听说大婚那日，你躲在新房里，把众人晾在了外边，可有此事？”

  “皇叔，这事你问我呀，我那日就在屋外，当时他说了什么话来着？我是记着还是不记着呢？郑筠，你说我记得还是不记得，要不然我问问这杯酒？”

  “”对呀对呀，我当时也在外面，我觉得我也得问问这酒！“

  ......

  男宾席上众人围着郑筠要给他灌酒。这边女宾席中的众人也在交头接耳的接着男宾席上的话窃窃私语。林夕坐着长公主身边，脸蛋红扑扑的好不尴尬。长公主夹了一块儿蜜汁萃藕给林夕，”试试这个，我刚尝了一块儿，觉得还不错。“

  林夕感激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点头，“是不错。”

  这时安王妃说话了：“都说新婚夫妇如蜜里调油，这好意头都在这道菜里了，可不就是好味道嘛！”她这一说，席上的女宾们都笑了。

  长公主笑道：“婶婶说的极是，不过可不光是新婚夫妇似这般甜蜜，满大都谁不知道叔叔与婶婶鹣鲽情深。”众人立即联想到了安王夫妇的那些传说，一时间宴上的众女也再拘不住笑意，一个个乐的前仰后合。

  安王妃自己都笑出了眼泪，连连指着长公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男宾席中有人高声说道：“听我说句话，咱们这样让郑三郎喝酒，怕是他不服，把他逼急了，他如那天般没羞没臊，咱们也没辙。”男宾席顿时一阵哄笑。

  “不如这样，咱们给他出个题，出个难题，他答不出，就罚他，怎么样？”众人连连附和。

  “出什么题呢？”

  “谁有好想法？”

  “十弟，十弟，你来你来，郑三郎少时素有才名，这些年也没听他写个诗文，怕不是传言有误？你给他出个题，试试他的文采。”

  “六哥，这我一时也不知道出何题是好。”

  “甭管什么题，就限他盏茶功夫成文。”

  “对对，这个办法好，我记得十弟好像做过一首什么公子的词，甚好，不如就用这个？”

  “今日看来不依你们是不成了。”郑筠终于说话了。

  “你有这自觉便好。”六皇子朗笑道。

  郑筠看向十皇子，“荃弟，据闻你有一首《醉公子》甚是有意趣。”

  这时九皇子接过话头说道：“对对对，我刚说的就是这个。”

  “确有一首《醉公子》。”十皇子肯定道。

  “我久不做诗文，对这城中所流行的词曲也不甚熟悉，不如荃弟先解释一番？”郑筠说得言语和缓却又不失力度，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抚慰人心，不知不觉间，殿上众人的心神都跟随了他去，再不想旁的事。

  十皇子说道：“既如此，我便解释给筠哥听，这《醉公子》双调四十字，前后各四句，两仄韵、两平韵，此词变体甚多，筠哥只需按自己的心境填写即可。”

  郑筠还未说话，六皇子连忙道：“不可不可，必须指定一体，十弟不能手软，今日咱便是要难为他的。”九皇子等人也跟着附和。

  郑荃有些为难的看向郑筠，他倒不是担心郑筠做不出，只是他自幼心里便和郑遥与郑筠无端的亲近，并不想去做这个刁难郑筠的人。

  郑筠温和一笑，“就如六殿下所说，荃弟你限一体。”

  郑荃只好说道：“中中平中仄，中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中平中仄平。中中平中仄，中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平平中仄平。”

  “甚好甚好，我来计时。”九皇子忙不迭的说道。

  大殿上一片安静，就连乐伎也停止了演奏，大家都在等待着结果。

  六皇子说道：“干巴巴的等着也无趣，不如奏一曲《醉公子》让诸位先听听。”

  乐曲声响起，众人也都重新拾箸。

  约么也就是片刻功夫，郑筠道：“拿琴来。”

  月伎将琴摆到郑筠面前。郑筠撩袍坐下，一双修长的手抚在弦上。殿上的众人早已停箸，耳朵都朝向了郑筠这边。

  就听郑筠边抚琴边道：“慢绾青丝发，黛眉斜入画。素手鼓七丝，蹁跹瑟语湉。醉眼红妆笑，恐若经年梦。丹月照铜菱，花尤笑吾痴。”

  一曲罢了，不少人还回味在词的意境之中。倒是九皇子忍不住说道：“这算是三郎过关了？”

  六皇子拍拍他的肩，说道：“叫你多读书，偏不听，他这词写的甚妙，不过关又如何？”

  “筠哥终于得偿所愿，这词正是有感而发。”

  “词中暗含了琴瑟和鸣，好意头。”

  “郑筠心系县主久矣，佳人时常入梦，直至成婚之日，梦醒后还倒是镜花水月。”

  “三郎如此情深。”

  ……

  郑筠的词字字击在了林夕的心头。她与郑筠两情相悦，但总似乎隔了些什么。今日郑筠在西林皇室众人前以一曲诉衷肠，使得林夕满心满脑的感动无以复加，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绪当中，外界的言语表情再入不到她耳里眼里，这情绪让她在整个宴席间都有些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