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后园。
青袍官员此刻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眼见身旁往日难得一见的上官,如今却举着酒盏主动与自己攀谈,更是觉得人生已然达到巅峰。
谁能想到一炷香之前,他还是长安县衙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八品县丞。
平日里埋头苦干、阿谀奉承等等手段用尽,十数年来却依旧不得寸进。
而今仅仅因他与郑理交谈两句,郑大公子又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价便在陡然之间提升百倍。
似乎郑理也会吕洞宾的点石成金之术,与他亲昵交谈之人皆是世间宝贝似的。
而这等一朝鱼跃龙门的可笑戏码,在官场之上实则已然不是首次……
“曹县丞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与你相交多年,竟然不知你与郑公子相识。
你若是早点言明此事,我也可以沾些福气!”
“就是!
我与曹县丞你同在一个衙门,见面的次数比我娘子还多。
可这些年来你却从未提起与郑氏的关系,着实不应该啊!”
“对对对。
曹县丞有郑公子的门路,平日里也不知提点我等两句。
若有郑公子帮助,我等又何必在县衙苦熬。”
“……”
七八长安县衙官员聚在青袍官员身边,举着酒盏七嘴八舌的大声恭维。
言语之中除了套近乎之意,自然也不乏羡慕与嫉妒。
毕竟大家皆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又怎会不知曹县丞只是侥幸拍对了郑理的马屁。
要是他当真与郑理是老相识,想必无需一年半载便会进入三省六部,又怎会如他们一般在长安县衙苦熬。
可万般皆是命,谁叫他们适才畏首畏尾,未曾在李昊羞辱郑氏之际出头阻止。
如今曹县丞因此而入了郑理的眼,他们也唯有压着嫉妒赶紧讨好。
否则要是再端着身份,日后怕是连汤也喝不着。
“诸位同僚误会了,本官只不过是适逢其时罢了,当真没有半点藏着掖着之意!”
曹县丞客气一句。
正当众人以为他人品不错之时,却又听他接着说道:“诸位不妨想一想,郑公子是何等身份,平日里又岂会与我等**品小官交谈。
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等在郑公子眼里便如同蝼蚁一般,他岂会自降身份与我等交好。”
“呵~
曹县丞所言极是……”
众人一脸尬笑,暗自握拳,满心愤恨。
曹县丞此刻看似是在说他自己,实则却是在表达他的身份已然不同。
毕竟他已入郑理的眼,日后必然步步高升。
而他们这些人尚未搭上郑理的线,少说也要在长安县衙再熬上几年。
曹县丞口中所谓的蝼蚁,又何尝不是指在场众人……
“咦~
诸位同僚稍待片刻,本官去去就来!”
正当曹县丞志得意满之时,却忽然看见柴哲威脚步匆忙的直奔前院而去。
此刻酒意上头的他匆忙施了一礼,便大步向着柴哲威追去。
在他看来既然他能凭借煽风点火搭上郑理,自然也能通过辱骂李昊搭上柴哲威。
毕竟他适才悄无声息的替霍国公府化解一场纷争,仔细算来也算有功不是?
“二公子,二公子!”
曹县丞一路小跑,须臾之间便已追上柴哲威。
不待后者问明来意,便自顾自的抱拳拜道:“下官长安县丞曹子明,拜见二公子。”
柴哲威闻言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挥手说道:“行了!
本公子记住你了,日后有事自会找你去办。”
“呃……”
曹子明闻言一怔,这可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可是柴哲威说完便走,若无要事他也属实不好阻拦。
不过他曹子明是谁?
这等小事又岂能难倒他!
既然柴哲威不知他的功劳,他便自行表功就是。
至于文人的脸面与礼节客套,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二公子,您可是要找羞辱郑公子之人?
您放心,下官适才已经骂了他一顿,郑公子也已然消气了!”
“嗯?!
你骂谁了?!”
柴哲威顿时停下脚步,心中陡然升起一道不祥的预感。
李昊方才便曾提过,他今日想玩扮猪吃虎。
而胆敢羞辱郑理之人,遍观全场也唯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晋王李昊!
难道被曹子明大骂之人……
“你所言之人可是身着一身黑衣,身旁跟着一名持剑少女?!”
“正是此人!
原来二公子也看见了……”
曹子明满心欢喜,如此一来就不用他再细说一遍了。
柴哲威见状冷哼一声,一把抓住曹子明的手,越发着急的向着前院奔去。
他原以为李昊是玩腻了自己想走,如今看来却是被郑理与这蠢货气走。
今日若是无法消除李昊心中的怨恨,他霍国公府来日必有大劫。
毕竟李昊瘟神煞星之名,可不是白给的。
而他此刻的举动在曹子明看来,却反而成了亲近的表现。
适才郑理拍了他的肩膀,他便顷刻间鱼跃龙门。
如今柴哲威拉住他的手腕,他岂不是还能更进一步!
“当真天助我也!”
曹子明开心的做着白日梦,嘴角不知不觉间已然扯到耳根。
二人一路无言,片刻之后便已来到国公府正门前。
“黄文炳,晋王可曾出府?!”
柴哲威不顾形象,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曹子明闻言一怔,心中越发欢快不已。
原来柴哲威是来找晋王吗?!
那他岂不是还有机会搭上更尊贵的线?!
看来今日注定是他的幸运日,封侯拜相全看今朝了!
“回二公子,今日拜寿的人太多,小人一时之间也看不过来,实在不知晋王是否出府!”
“混账!!!”
曹子明尚在做着位极人臣的白日梦。
柴哲威的心情已然跌至谷底。
要是李昊当真负气而走,待会儿他怕是会被柴绍打断双腿。
“曹子明,本公子问你,你适才都说了些什么?!”
柴哲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把拽过被幸福包裹,尚且晕乎乎的曹子明,厉声问道。
曹子明闻言回过神来,理了理略显杂乱的青袍,一脸正气的表功道:“二公子有所不知。
那人不但直呼郑公子与霍国公的名讳,还恬不知耻盗用孔圣之言。
下官质问他可有家教,他爹可曾教过他何为礼仪,他却一口咬定他爹从未教导于他。
您听听,他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始至终不知悔改吗?
试问我大唐但凡有些学识之家,父辈又怎会不教导子女礼仪。”
“呵呵~”
柴哲威无语望天,险些泪流成河。
李昊的学业皆是由孔颖达等大臣传授,李世民哪有时间教导李昊。
偏偏曹子明自以为是,把这当成了李昊的谎言。
至于那什么直呼名讳,且不说他半个字也不信,就算李昊当真直呼柴绍之名——那又如何?!
难道堂堂大唐皇子叫一个大臣的名字,不可以吗?!
“说吧,你还说了什么?!”
柴哲威闭上双眼,满心哀绝。
曹子明尤不自知,得意洋洋的显摆道:“此人这般无耻,下官自然要找他爹好好理论理论。
下官已与他约好,寿宴结束之后便去质问他爹,到底是如何教导子女……”
“质问你娘!!!
曹子明,本公子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