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落清秋 战争起（十）

陈清然没想到所谓的长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少年穿着一件文士袍，宽袍大袖的，背挺的笔直，如一簇修竹，瞧着便叫人觉得可亲，只他眉宇间尽是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身形瘦削，像是随时要羽化仙去一般。

陈清然心里隐隐觉得失望，本以为会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没想到是个清冷君子。

感叹道：哎，这年头，孩子们也太聪明了，小小年纪辈分还挺高。

长老对着高括微微点头，算作礼貌，看着陈清然，疑惑道：“这位是……”

“这位是凉州城先锋陈行熙”，高括如今那还敢让陈清然动口，自从有强烈的预感后，他就觉好好表现才能保命。

长老微笑示意，心中早已破涛汹涌，面色依旧不改，自我介绍道：“定北军第三十代长老萧昀。”

陈清然见这人还挺有礼貌，同样微笑道：“你好，幸会。”

一时间……

高括长话短说道：“萧长老，陈先锋说他有信物，如此我才请长老前来查看一番。”

萧昀眼里注意到陈清然眼间挂着的玉佩，尽管内心很吃惊，面色平平静静回道：“那就去密室察别真伪。”

高括应答，来到书柜面前，手指按了几下，又转动一个花瓶，只听缓缓的门移动的声音，陈清然看到就是一条地道。

高括拿起桌上的灯，只说一句“随我来”，迈动步伐走在前头，陈清然走中间，萧昀走最后。

萧昀在背后轻轻问道：“请问公子是如何得到这一块玉佩？”

陈清然紧紧跟着高括，回答：“一位女子所托。”

萧昀再次提问：“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陈清然答：“爱穿红衣，身手敏捷，善使弯弓射大雕，容貌绝世无双。”

萧昀又问：“那她的容貌绝世到各种程度？”

陈清然本想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又觉得有点俗，索性就答道：“相比你的容颜，她在天上，你在地底。”

穿着最中规中矩的衣服，说着最不呆板的话。

萧昀被骂一道，也不生气，看着眼前的背影，露出浅浅的笑意，心中暗暗问候：朕的明德皇后，千年不见，别来无恙。

又是一番弯弯绕绕，在黑暗中，陈清然也不好判断时间，反正她记得穿过了很多门。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后面长老的目光有点……炙热，尽管心中很疑惑，可现在她的主要矛盾是打战，牛鬼蛇神这些都放一旁。

终于进入密室，萧昀轻车驾熟的按动机关，不一会儿墙壁深处伸出来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拿出来，对陈清然道：“如果盒子里的玉佩能和先锋手上的相吻合，那信物就是真。”

陈清然把玉佩递过去，催促道：“那你快验吧，动作快点。”

高括在旁边觉得，这有信物的人就是不一般，趾高气昂的，活像他们是欠债的二百五。

不过这公子语气严厉，他喜欢。

他就见不惯长老这种小小年纪，故作高深的姿态，做作！

陈清然显然嘀咕了保密机制，萧昀道：“公子，这盒子上有剧毒，只有您亲自打开”，说着，还把钥匙递给陈清然。

陈清然翻了个白眼，左手拿过盒子，右手做掌状，一声清脆的木头碎掉的声音，盒子的顶盖碎了。

高括看的目瞪口呆，这……这太强了吧！他还指望人家教儿子箭术，别那么麻烦，教他就行。

萧昀明显也震惊了，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皇后越发的简单粗暴……

这些年她是经历了什么，以前那个清冷的、不识人间烟火的、永远都是冷眼相对的太子妃，怎么变的这么有烟火气息了。

陈清然看着两人震惊的眼神，不以为然道：“别那么膜拜哥，哥是个传说。”

高括吞了一口口水，手指陈清然手中的盒子，“陈…陈公子，还……还有一层。”

陈清然“哦”一声，重复刚才的动作，把玉佩拿出来，又拿起腰间的玉佩，果然合二为一，高高的举起，“看，合上了，我的玉佩是真的。”

高括定睛一看，“嗯嗯，玉佩是真的，暗语还说不准呢。”

“那你继续考验啊，麻利点，我没时间了”，陈清然想的是速战速决，认证完毕后，她就要回凉州。

高括委屈的眼睛看着陈清然，又偷偷瞟一眼萧昀，好像再说“你骂错人了，我不管暗语。”

陈清然微微点头，示意接收信息，其实她也不想对高括这么凶，实在是他的儿子太不礼貌了，让她心情很不爽。

头右转望着萧昀，“长老，可以检验暗语了吗？”

萧昀感觉到她完全看着陌生人的眼神，不由得愣神，以前的她也是这个眼神，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陈清然觉得这长老有毛病，发呆干什么，没看见她很着急嘛？

也许是陈清然想打人的眼神太过于浓烈，萧昀反应过来了，温温柔柔道：“请随我来。”

于是摆在陈清然面前的是一套笔墨纸砚，萧昀蒙上双眼，手里拿着不知又从那面墙掏来的盒子，手指放进去摸了几下，又拿出来锁好盒子，接着把眼睛上的白绫取下，来到桌前，拿过一张纸，半弯着腰着开始写。

以陈清然的角度看下去，萧昀的脸棱角分明，剑眉斜飞，目如朗星，薄唇紧抿，侧颜完美的无可挑剔，陈清然还对谢杭的容貌记忆犹新，嘟囔道：“果然谢杭小妖精的美貌天下第一，谁也比不得。”

萧昀正在写东西，听见她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心生疑惑，她在说什么？

陈清然见萧昀挺笔不动，问道：“是不是忘记题目了，要不要回去再摸摸？”

“……”萧昀：什么时候你变的这么……直率，还真是让人反应不过来。

萧昀抬头，心口突突一阵乱跳，他的太子妃也……太好看了吧，男装也难掩美貌，微笑道：“无妨，现在记起了。”

陈清然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你快写！”

萧昀写好纸张递给陈清然，陈清然定睛一看，嘴角一下子上扬，眼睛里充满激动的神采。

她……哥哥也太懂她了吧！

心中无限表白道：陈清逸，我的亲哥呀，我爱死你了。

萧昀的眼神一下子变痴呆了，原来她还可以如此鲜活，原来她开心时眉眼弯弯的，还有两个小酒窝，整个人散发出甜甜的味道。

高括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怪怪的，不，是长老怪怪的，他看着陈公子的眼神好柔和……

陈清然拿起毛笔轻轻蘸墨，接着弯腰，开始写所谓的暗语。

其实也不是什么暗语，就是几道题目。

问：长乐公主陈清然的信仰是什么？

答：张起灵。

问：长乐公主怎样称赞她的信仰？

答：暮色与雪色之间，他是人间看不见的绝色。

问：有最——的峰峦，成全过————，盛进杯光？

答：奇绝，你我张狂，海上清辉与圆月。

问：光可寻————，也可照————，光补缺————？

答：来路艰险，前路坦荡，残陋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