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谁谋 第八十六章 往事情伤

提醒时辰的钟声方才敲过两声，谢瑶光从纱帐后探出一臂掀开帘幔缓慢起身坐于床旁。一缕阳光顺着窗扉落入屋内，随后又一路沿着纱幔舞动间的缝隙爬上谢瑶光乌发上缀上斑驳光影。

唤来朱雀替她梳洗打扮，选了一身色泽亮丽的襦裙。谢瑶光本就生得好看即便算不上国色天香，却自有一番风姿。眼下这身衣服一扫她病弱姿态反将她承得明艳无双。

“小姐日后还是穿些明艳的衣服好看。”朱雀替她插上最后一支蝶戏花步摇后，端详着铜镜里的人忍不住笑道。

铜镜里的人娥眉浅扫，绛唇微扬露了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用过早膳将手头事务处理完，又在房内习了一会字。算着时间差不多，定王应当处理完手中一应事务后有空闲时间，才吩咐备轿领着朱雀和卓靖一道出门。

虽然说在谢园里就可以看见定王府，但是认真说起来两处隔得还是有些距离的，从谢园正门绕过长街需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到定王府。

谢园的人都很清楚这两府其实不过一墙之隔，但是不知为何谢瑶光仍旧坚持由朱雀大街而走。一行人绕过大小几座坊隅，走了一大段路才到定王府。

谢瑶光吩咐朱雀上前递拜贴，静候人出来迎接。抬头望着定王府的匾额谢瑶光有一瞬间的失神，垂眸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不一会儿便一年轻男子出来迎接，正是前不久见过的皇甫凌。

“谢小姐请随我来，殿下这会子正在讲武堂和兄弟们议事。”皇甫凌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声道。

闻言谢瑶光颔首一笑，两个人一道走了进去。

“那日的事情还要多谢，谢小姐出手相救。否则……”半路上皇甫凌突然向谢瑶光躬身行礼，语气里带了谢意，“我怕是要被那林尚文打死。”

谢瑶光抬手挡住了皇甫凌的动作，轻浅一笑道：“皇甫将军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等到谢瑶光出现在讲武堂前的时候，堂中的军士皆停下来议论之声，齐齐看向站在门口的谢瑶光，众人都觉呼吸一滞。

尤其是定王当他看到谢瑶光的时候，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谢瑶光头发绾成惊鸿髻随意插几支珊瑚发簪，上着月白色的上襦，外罩朱色广袖纱衣下着绯色迤地长裙，裙尾以金线绣了几朵蔷薇盘旋在裙角，裙角又坠以金铃。移步之间蔷薇翻飞如蝶，腰间缀着白玉流苏禁步。

“殿下，谢姑娘来了。”皇甫凌见堂内一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瑶光，只得出声提醒。

卓靖见这状况早就不着痕迹的挪步挡住了窥探的视线。

原是想着自己算的时候差不多，叶临宸这个时候应当处理完所有事情。不曾想自己来的时候叶临宸居然仍在议事。

见到堂内众人的时候面上滑过错愕，不过也仅是一瞬就回复了之前的模样。对于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是毫无所查，长睫微泛。

头一个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叶临宸，迎了上去微笑对着其他人道：“这是……本王的一个朋友谢瑶光，谢小姐。以后大家要好生相处。”

闻言谢瑶光扬唇朝着众人施然拱手，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对于叶临宸给自己的身份还是比较满意都，毕竟这个时候总不能公然跟他们介绍自己其实他的谋士吧？

众将依言领命对着谢瑶光拱手回礼，齐声道是。

“皇甫凌，后面的事情你来主持吧。我同瑶光去书房叙话。”叶临宸抬眸扫了眼四周，沉声道：“这里在议事。瑶……谢小姐还请随我来。”

“好。卓靖你们俩就留在这吧。我一会就回来。”颔首一笑随着叶临宸一道离去。

两人一道并肩走了出去，在定王府一干将士心中留下一道暧昧的光影，等确定两人走远后，众人才聚在皇甫凌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皇甫凌瞥了眼面色冷峻的卓靖，当下阻止了众人的议论。毕竟人家的侍卫还在这里，他们怎么好议论人家主子的事情。

谢瑶光和叶临宸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已经遇见不少人用充满暧昧的眼神打量着二人。聪慧如同谢瑶光，又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却见她抬袖掩唇，眉梢一挑莞尔笑道：“殿下，敢问你这王府中还没有女主子么?”

“本王军旅粗人而且又常年在边关驻扎。即便娶妻也是耽误人家青春，又何必呢？”叶临宸表情仅有一瞬间的变化，最终低头冷笑起来眼中滑过一丝无奈，“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本王有意外死了。岂不是耽误人家一生。”

“殿下说的挺在理的，只不过殿下如今回京了。府里也应该有个替你打理内务。”闻言谢瑶光敛眸勾了勾唇莞尔道。

叶临宸只是敷衍般的点点头，两人又陷入了一如之前的沉默中。谢瑶光又怎么会不知道叶临宸至今未娶的原因，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苦笑起来，临宸你何必如此呢？

穿过好几处游廊才走到定王的书房院外，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梅林。

此时梅花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摇曳生姿。这叶临宸的府邸不似寿王的华丽，整座王府极竟简朴，这处梅林到还是她在这王府里见到的第一处花木。

“殿下，也爱梅么?”谢瑶光抬眸环顾四周，目中神思惘惘地问了句。

谢瑶光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叶临宸倏然一愣。见他抬手抚上一株梅树喟叹一声道：“算是吧，这些梅花其实是我为故人所植。我曾经答应过她，等我出宫开府以后每年在她生辰的时候便替她在这植上一株梅树，一直到……”说到此处叶临宸声音戛然而止，抚在梅花上的手也随之一顿，突然死死扣在了粗糙的梅枝上。

听到这话谢瑶光笑意忽凝于唇畔，而她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在那一瞬间有了变化，如同冰面上突然裂开了缝隙。一直到什么呢？一直到她及笄以后，一直到……霜雪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