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儿留什么辫 第539章 彩霞映金陵（终）

战斗还在继续，充当炮灰的绿营降兵越打越少，正阳门下的尸体也越堆越高，大多数都是绿营降兵的，其中也夹杂着近两千具满洲人的尸体，用垒尸及顶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马仲英的意图很简单，就是要效彷后世太平军攻克江宁满城的战术，用人命铺设一条可以爬上满城的血路。

城头上江宁将军喀楚、江宁巡抚余国柱以及章钦文、巴尔扎等人也发现了楚军的意图，谁也没有想到马逆会这么狠，居然想用绿营降兵和满洲人的尸体铺成道路，然后爬上满城城墙。

战斗从卯时进行到酉时，苏松绿营和崇明绿营降兵的血也几乎流干了，但是马仲英并没有因为如此大的伤亡而心软，他给出的命令是明天由投降的江宁绿营作为攻城的主力，江宁绿营就算死也要死在满城的城下。

在楚军退兵之后，秦怀忠又是踏着一地的尸体来到满城下，给城上的清军下达了最后通牒：“城上的建奴听好了，我家大帅口谕，只要尔等开城投降，送出余国柱和章钦文等汉奸走狗，楚国公定然放尔等乘船渡江，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望着城下已经堆到城门洞子顶部的尸体，听着城下长毛贼寇的恐吓之言，这回不只是余国柱和章钦文胆战心惊了，喀楚和巴尔扎等人亦是心如乱麻。

今天这一阵，楚军以绿营降兵为先导勐攻正阳门，虽说大清军凭借城墙守住了贼寇的攻击，可是贼寇的本部并没有出击，在满城周围的闽浙绿营叛军也没有动，尽管是这样，城内的满洲兵和八旗丁口也死伤了两千余人，若是明天长毛贼寇再用江宁绿营为炮灰，继续强攻满城的话，他们不知道城内的守军还有没有信心打下去，更不知道满洲子弟会不会顾及自己和家小的性命，要求他们选择抛弃汉军和绿营兵。

巴尔扎也是胆气尽丧，城外贼寇给出的条件令他无比心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建言道：“靖南将军，贼势浩大，今天一战，咱们就耗费了三成的守城器械，若是明天贼寇再用降兵消耗我军的话，末将只恐他们本部兵马上阵时，我军已经没有器械守城，到那时，不光满城保不住，只怕城内的旗丁也要受诛连啊！”

“你的意思是？”

喀楚紧皱着眉头，他此刻同样伤透了脑筋，长毛贼寇这样疯狂地攻城，他自咐没能力守住城池，可是投降楚军的话，他又怕狗日的马逆言而无信。

巴尔扎偷眼看了看正在城头督促汉军和绿营兵整点守城器械的余国柱，咬了咬牙道：“那末将可就说了……如今江宁外城尽失，这满城只怕是守不住了，贼寇已经把话挑明了，若不献出汉军，他们便要屠尽满城，莫如……莫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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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楚脸色煞白，他已经猜到巴尔扎要说什么了，但他作为清廷江宁将军，自然要为大清国的前途考虑，因此指着巴尔扎的脸颤声喝骂道：“巴尔扎，你是想让本将投降吗？你别忘了咱们的族人可都在京师，倘若咱们投降贼寇，京师的族人还要不要？”

巴尔扎却丝毫不惧，瓮声瓮气地说道：“靖南将军，贼寇刚才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咱们把汉军和绿营兵送出城去，他便放过江宁城内的满洲人，末将知道，咱们真要这样做了的话，圣上肯定不会宽恕我等，但江宁满城这四万旗丁却会感念咱们的好，有他们在，咱们的家族还愁没有复起的机会吗？”

“呃……！”

喀楚悟了，丢陷江宁，他们无论回不回的去，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赌一把，用汉军的命来换城内这四万满洲丁口的命，那样这些从贼寇手中侥幸逃生的旗丁肯定会念因为今天的活命之情，照顾他们在京的族人。

见喀楚脸色阴晴不定，巴尔扎趁热打铁道：“靖南将军，这些汉狗本来就是我满洲人的奴才，如今我数万旗丁危在旦夕，正是他们替主子们尽忠的时候，还请将军三思啊！”

喀楚定定地看着巴尔扎，他知道倘若真的用汉军的性命换取满洲人的命，肯定会令得北方的汉军人心浮动，但他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故尔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又说道：“按你的意思就是将余国柱献给马逆来换取这满城数万丁口的命吗？本王恐怕这不过是小李贼的诡计，一旦咱们开了城，那屠刀就握在他们手上了。”

巴尔扎冷笑道：“咱们可以先派人和马逆接洽，要是他们不答应咱们就放火烧了伪明皇城，大不了一拍两散。”

喀楚还是一言不发，脸上一片惨然，巴尔扎再次苦劝道：“靖南将军，事在紧急，迟则生变，余国柱和章钦文不过我满洲一狗耳，至于那些汉军和绿营兵，只要我大清在，随时可以再编练十万甚至二十万，又何必在意，要是明日马逆改了主意，咱们就全完了。”

看着满城城下那一丈多高的尸堆，望着城头上被长毛贼寇吓得惶恐不安的满洲兵，喀楚终于下了决心，长叹道：“为了保我江宁满城这数万老弱，本将只有对不住余国柱他们了，入夜后，尔便替本将出城和马逆协商！此事万不可泄露出去。”

巴尔扎脸色一喜，他拼命地鼓动喀楚去和那仲英接洽，是动了心思的，这失却江宁之罪，皇帝要责罚也是要处置喀楚，和他根本没有半文钱关系的，毕竟他只不过是喀楚的将令行事而已。

天黑之后，巴尔扎就是令戈什哈用吊篮将自己送出了城，不过这一切都瞒着城内的汉军，巴尔扎也怕走漏了消息，引起城内汉军的反弹。

看着被马三德押解过来的巴尔扎，马仲英也有些诧异，城中的清军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楚军想要爆破攻城也是难上加难，且不说这城墙的厚实程度不下于内城城墙，就是这数丈深的墙基楚军也难以挖掘。

当年明太祖修建皇城，可是填平了燕雀湖，打上了木桩，以巨石铺底建基，再用三合土层层堆叠起来的，数百年来地基不断下沉，要想挖通这地道根本不可能。

现在喀楚主动派人接洽，自然是令他大喜过望，不过马仲英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看着脸色紧张的巴尔扎哂笑道：“喀楚派你来见本帅何事？”

巴尔扎战战兢兢，在江宁这二十年的时间里，秦淮河上的风月早已磨灭了他的血性，抬头看了看这个屠了数万满洲的大明楚国公，就是“扑通”一声拜倒在地，连声说道：“末将是奉靖南将军之命和马帅商讨纳降事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