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儿留什么辫 第537章 彩霞映金陵（十四）

江宁满城，清军负隅顽抗。

曾经的大明皇城城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满洲老弱和从内城撤退下来的满汉旗兵，尽管那些满洲老弱们年岁大了，但他们依旧紧握着曾经沾满汉人鲜血的长刀，张着曾经射死过无数汉人的铁弓，用仇恨的眼光凝视着城下楚军密密麻麻的人海。

江宁将军喀楚、江宁巡抚余国柱等人亦是神色紧张地望着那不断向满城涌来的楚军人海。

城楼下，无数的楚军官兵和闽浙绿营推出了刚刚从金陵城头转运过来的火炮，那一门门黝黑的炮口在斜阳下泛着幽暗的冷光，看上去令人无比心季。

在楚军的炮兵阵地之前，布满了刚刚割了辫子，还穿着清军号衣的江宁绿营，他们同样紧张地看着城头上满洲兵，他们知道，一旦贼寇发动攻击，他们就是第一批攻城的炮灰，虽然他们对城上的满洲主子依旧畏惧，但他们身后的大明兵却是更令他们害怕的存在。

城头上江宁将军喀楚愤怒地看着在马仲英将旗下卖乖弄好的闽浙总督赵国祚，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堂堂的两省总督，大清的一品大员会带着浙江和福建的绿营兵一股脑地都降了长毛贼寇。

江宁巡抚余国柱也皱着眉头默不作声，因为闽浙绿营刚刚打出了一面大旗，大旗上明明白白写着闽浙绿营要奉大皇子胤缇和明珠的号令，起兵靖难，尽管这个清君侧的大旗很可能是长毛贼寇蛊惑人心的手段，但余国柱知道，这面大旗上书写的内容一旦传到京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余国柱这个巡抚是明珠一手举荐的，他的身上早已贴上了明党的标签，要是皇帝因为此事迁怒整个明党的话，那自己这个失陷了江宁的明党主要成员岂不是要祸延整个家族？

满城正阳门下，马仲英按剑矗立在那猎猎作响的皇明大都督府大都督的将旗下，辣眼斜阳下，身上的金色衣甲烁烁生辉，在他身后则是十余名第三旅的各级将官和马三德所属的千余内卫，一个个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马仲英冷冷地看着金陵皇城头的满洲兵说道：“传本帅令，由苏松绿营和崇明绿营打头阵，江宁绿营为第二阵，告诉他们，若他们能替本帅攻破满城，本帅允许他们纵兵三日，除将军府外，旗人的金银女人，他们可自取！”

“马帅，这不是屠城吗？这恐怕不好吧，我大明是礼仪之邦，若行此灭族屠城之事，会不会有伤天和。”

一直跟随马仲英左右的闽浙总督赵国祚心中一凛，他毕竟也是汉军旗人，虽然投降了楚军，但闻得马仲英要在满城纵兵，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大帅！”

第一时间赶到满城的骑兵旅旅副阿尔巴也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在马仲英的面前，他和他手下的家小都在满城，要是由这些绿营降兵纵兵的话，他是真怕这帮狗东西会伤了他的家人。

“破城之后，本帅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接出家小，记住了，不许徇私，若有违规，尔应该知道我楚军的律法。”

喝退了阿尔巴后，马仲英鞭梢一指又对赵国祚问道：“伤什么天和？我大明虽是礼仪之邦，但这礼仪也是和人才讲的通，满洲鞑子算人吗？自老奴猖乱以来，他们祸害了多少汉人、蒙人、回人，本帅现在不过是收点利息罢了。”

“呃……卑职省的！”

赵国祚不敢多言，因为他在满洲那边已经没回头路可言，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他只能按马仲英的军令行事，再说了死的反正是江宁的满洲人，和他赵总督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本帅记得杭州好像也有一座满城吧，马三德你替本帅传令福建方面，让杨延迪抽调一支水师进占杭州，破了杭州满城，并让他捕拿洪承畴的家小，全部解送南都，本帅有大用。”

赵国祚的话却提醒了正待下令攻城的马仲英，江南的满城可不是只有金陵一座，既然大明已经勉强算是恢复了闽浙二省，那该处置的自然要处置了。

马三德笑问道：“大帅，末将记得洪逆是福建泉州人，想来他的坟墓肯定就在老家，要不要刨了他的坟冢，将他挫骨扬灰。”

“就按你的意思去办，不过洪逆的尸骨也要先运往南都，就先刨了他的祖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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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本是明朝蓟辽总督，松锦大战后投清，清军入关后，一直在江南总督平定永历政权事宜，为清廷攻破云贵，立下汗马功劳，对于这种铁杆汉奸，马仲英不光要诛其九族，还要毁其祖陵，以正告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走狗，卖国求荣的下场会是什么。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楚军第三旅旅帅秦怀忠纵马直冲城下，并在城头上清军惊恐的目光中，再度打出了一面大旗，那旗幡上依旧写着不开城、便屠城，六个血淋淋的大字。

“城上的建奴听着，本将奉楚国公将令，特来晓谕尔等，只得尔等愿意交出城内的汉官汉兵，他老人家便会留尔等一命，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老幼皆诛。”

秦怀忠不光打出了震慑清军人心的旗幡还令跟随他的士兵拿出了铁皮喇叭，诱降城上的满洲兵。

闻言城头的一众满清的王公大臣皆是面色一震，那些本欲死战的满洲老弱也是朝余国柱、章钦文等汉族官员和同在城头防守的汉军旗以及一部分绿营兵看去。

马逆对汉奸的痛恨早已是路人皆知，这从他的北伐檄文就可以看出，而且其北伐以来，所作所为确实和其檄文所说一致，凡主动投降的官员皆是原职留用，抵抗者则是尽诛十族。

所以马仲英的军令令满城的满洲兵均是心中动摇，本来大家死守城池，是怕楚军不会放过城内的满洲人，现在能够活命，这如何不令他们动心。

余国柱和章钦文等汉奸官将和城头上的汉军却是面如土色，望着满洲兵那不善的目光，每个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生怕这帮满洲兵为了活命，会把他们交出去。

余国柱毕竟心思灵活，虽然心中惶恐，但他反应却很快，一头拜倒在喀楚面前，哭号道：“靖南将军，这是贼寇的离间计啊，马逆就是想挑起咱们汉军和满州八旗的矛盾，他们好趁乱袭城，还请靖南将军明察！”

喀楚脸色阴晴不定，他自然知道长毛贼寇不可信，贼寇连汉军旗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他们这些满洲人，因此宽慰道：“诸位但请放心，本将素知尔等对大清的忠心，又怎么会相信贼寇，如今时局艰难，我等正该还要同舟共济。”

说实话喀楚此时是对马仲英的劝降条款动了心，但也不能就凭一句话就将余国柱和城内的千余汉军以及一千多绿营送到城下，万一马仲英食言怎么办？再说了，若是将余国柱和章钦文这样替大清卖了一辈子命的汉军旗的督抚要员换取满洲人的活路的话，北方的汉官汉将谁还有心思替大清卖命，满洲就这么多人口，若是没有汉官汉将的助力和汉奸走狗的支持，那迟早会被无数的汉人淹没。

所以喀楚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坚守满城以待援军，满城中尚有近四万老弱，就是那些女人亦能张弓射箭，况且城中还有六七千满汉士兵，若是凭城据守的话，未必不能坚持到外围清军的抵达。

在喀楚的严令下，城上的清军用无数的箭失和铳子告诉了城下的楚军官兵，他们要与满城共存亡的决心。

望着困兽犹斗的清军，秦怀忠冷笑连连，打马就带着人退回了本阵。

马仲英也不指望就凭一句话就让城内的清军等人投降，他只不过是要在城头的满洲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等到满城的满洲兵绝望的时候，总有人会为了活命会和城内的汉军翻脸的。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满洲人将汉军旗送出城来，其实马仲英和喀楚想的一样，就是要这些汉奸走狗对清军失去信心，那样楚军以后北伐的话，或许也能像当年建奴进入中原一样，传檄而定。

天色渐晚，楚军自然是不能连夜攻城，马仲英只是令各军在满城周围的街道严密布防，将江宁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投降的绿营俘虏则在满城外围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路障，三百余门大大小小的火炮也被部署到了满城四周，同时还点满了无数的火把和火堆，将江宁满城照的宛如白昼。

在马仲英的军令下，所有的火炮同时开火，那隆隆的炮声昭示着楚军破城的决心，马仲英就是要用这炮声告诉城上的清军，“不开城就屠城”的宣言并非虚妄之言。

东风吹，战鼓擂。

满城外的震天动地鼓炮声令城中的清军人人心惊胆战，这刻，江宁满城的八旗旗丁和清军只感觉他们的头顶被死神的镰刀笼罩，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