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尚书 第七十章 痴情之人

“回到京城之后，父亲虽然知道我贸然成亲十分生气，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他还是爱我的，所以他决定瞒下此事。可那时的我已经彻底崩溃了。

我不远万里的寻找子游，那座小镇周围的百里的每一寸土地我都仔仔细细的找了，可依旧没有找到他，直到……”吴笺满目悲凉，或许是从未对人说过这件事，今日说了，便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

“我发现我有孩子了。”

她看着夜倾城，问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几乎高兴得疯了，我当时想，就算不能找到子游，但至少可以为他留下穆家的血脉。”

“或许是老天眷顾，在知道我有孩子以后，我终于找到了子游。找到了，已经出家，忘记前尘往事的子游……”

“他什么都忘了，忘了穆家的血海深仇，忘了我，忘了他曾说过要和我一起游历天下，救死扶伤。我曾害怕再遇见他时他会拿刀对着我，可是我宁愿他拿刀对着我！”她早已泪流满面，忍不住大吼：“可他只是客气的看着我，疏离的跟我保持距离！他叫我施主，他还说他已经忘却了往事，记不得也不想记得以前的事！”

她哈哈大笑，面若癫狂：“哈哈哈！世人皆说为僧者最是慈悲，但他对我，对我肚子中的孩子却残忍至极！他甚至还不知道，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任谁看见眼前这个形似癫狂的女人都不会联想到她就是桓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只因君故，沦落成痴。

“父亲叫我不要在打扰他了，对他来说，或许不记得才是最好的，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不是穆子游，而是缘机。玥城多战乱，我恐他有不测，特派暗卫保护着他，但两年过去了，玥城的战争演来越烈，庙荒了，早枯了，就连他的师父也在战乱之中死了。

他就像一个无情无义、如他庙前的那尊泥塑的菩萨一般，冷冰冰的。面对师父的死他没有哭，他笑着将他的师父埋葬，面对战乱的战火他也没有惧，笑着为死去的灵魂超度。

他的改变让我感到惶恐，但我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他了。”

夜倾城心里默默的道：“不是他变无情了，而是他懂得怎么面对生离死别了。”

夜倾城曾在师父的万卷楼里看过一本一位游僧写的书，他些下了他的前尘往事，也写下了他断去前尘的决绝。他说他对这佛祖跪拜不是因为佛祖远在西方净土，而是因为能让他变得虔诚，能让他远离世俗的悲伤。

他如今有的只是对万物的慈悲。

道是无情却有情，大底就是如此了吧。

以笑面对所以悲欢离合，那么一切都不会变得太过可怕。

在缘机眼里，大概人的死，不过是登上西方净土的一个过程罢了。

可吴笺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对缘机，不，她对穆子游，是太过执着了。

但夜倾城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一个看客。

她记得临行前师父说的话，这次历练，不管是对于这场战争还是对吴笺的爱情，她都只是看客。

更何况吴笺怎么会听她一个九岁小女孩的话呢。

吴笺继续说着，对于这些年的苦楚，她需要一个倾听者，哪怕对方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

“发现我怀疑之后相较与我的高兴，我的父亲更多的是忧虑。尽管我在穆府嫁过一次，但那是红笺嫁的，不是吴笺。所以说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吴笺从未嫁人。”

“若是被人知道我未婚先孕的话，吴家会被天下人耻笑，吴家的儿女会无人嫁娶。这已经不仅仅事关我一人了，这是关乎这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若我不是将军还好，那我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家小姐，倒不会牵连这么多人，但我是桓国的将军。我若是被揭穿未婚先孕的话，吴家会被耻笑，就连桓国也要被天下诸国取笑！”

吴笺无力的道：“父亲想要我拿掉这个孩子，但是我慌了。子游已经不要我了，我不能把我的孩子也丢下我的孩子。

还是那句话，我是他的女儿，他是一个爱自己女儿的父亲。十月怀胎，我在密室之中产下女儿，在站起来时，我已经在战场上杀敌，立下了军功。我的官职越来越大，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你杀了那个你父亲的政敌。”夜倾城肯定的叙述。

吴笺摇头：“该报仇的是子游。”

“我没有杀了他，而是砍了他的双脚，讲他放在那座庙前。我那时想明白了，怎样处置都看子游来。”

“那……缘机大师怎么处置的？”

“怎么处置，说来好笑，一个杀了他满门的仇人在他面前，他却将其养了起来。他在玥城之中，若不是我派安暗卫相助，他早就死无全尸了，没了我，他自身都难保，更何况是要保一个断了腿的恶人？”

她解气的说：“那人在玥城之中活了两个月，死在了敌军的滚滚铁骑之下，被踏成肉泥！”

夜倾城无法理解吴笺病态的报复，明明知道穆子游已经失忆了，变成了慈悲的缘机大师，缘机大师当然不会杀了他那个已经忘了的仇人，她却将仇人送到他的面前。

是报复穆子游吗？还是因为她不死心，认为缘机大师是装作失忆的？可无论如何，结果都让她失望了。

更让夜倾城不解的是：“你明明知道玥城凶险异常，你也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女儿，那你为什么还要将她带到玥城？更何况这次战争不知可不可以回去，你是要你的女儿死吗？为了报复穆子游忘了你？”

吴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恢复了正常：“我怎么可能舍得，就算子游忘了我，我也不可能用我的女儿来报复。”

她痴痴的道：“她快一岁半了，可一直没有名字，我只是想，她的名字是不是应该让她的父亲来取？”

“是不是也应该让她看一眼他的父亲？”

如夜倾城所说，这一战不知生死，她已经无力保全穆子游，她只想让他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我只想要她能有一个她父亲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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