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谣 葬礼

葬礼

对于我妹妹小遥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D村见证冬去chun来。时维三月，chun寒尚且压制住生机，在远离城市的D村尤其如此，但远远看去，仍可见不少青绿萌发。

自我和小遥回到这片故土，恼人的chun雨便一刻不停。农村刚熬过冬天解冻的土路，不多时便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拖拽住行人的脚步，让本就不多的访客，比预想中更少了大半。夜里，chun雷响彻云层深chu1，像巨大的心脏在腐烂的xiong腔里tiao动。黑暗中小遥的啜泣声时断时续，与窗外的雷雨声交织，将时光拉长，分外难熬。在特殊的日zi里遭遇这些，难免让人对上天心存愤慨，不过这也没用，毕竟世界不为死者运转――也从不考虑生者。

尽guan父亲告诉我没这个必要，我对nainai也没有很深厚的qinggan，但是chu于某种对社会仪式的责任gan，作为长孙，我还是jian持要为她守灵。雨声淅沥，灵堂昏黄的灯火中，我隔着棺木，静静端详这位带我走过幼年时期的老妇人。枯黄的tou发失去光泽，紧贴在凹陷的颧骨旁。经年的病痛将她消磨，只留xia瘦骨嶙峋的躯ti。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se生气，却又寻不到丝毫痛苦，充满安详，仿佛一生所有的重负与念想，都在此刻卸xia。

这便是生命的终dian，所有人的终dian，父母、我……还有小遥，都要步此后尘。

我在长夜里回顾起与nainai生活过的日zi，脑中只有几个模糊的影zi晃动，连不成画面，甚至拼凑不chu一个足够鲜明、值得铭记的瞬间。

她chu生于什么样的家庭？度过了怎样的童年？又经历了怎样的过往才变成这副模样？

未竟的遗憾？弥留之际，脑中浮现的是何种景象？她漫长的人生，是否达成了夙愿？

我全都无从知晓，除了这份认知带来的空donggan，我也没有其他gan觉――不能说一dian悲伤没有，但那dianganqing仅为小遥的泪shui而生。说实话，这让我相当困扰，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过于冷血。为了避免与悲伤的氛围显得格格不ru，整个葬礼，我保持着一种无言的气场，包揽了许多工作来减轻父母的负担，接收亲友们那些“懂事”、“有担当”的评价。这些话像小石zi砸在冰面上，留xia一dian白痕，然后沉xia去。

葬礼并没有大cao2大办，加之雨阻人稀，nainai社会意义上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终结了。到了xia葬的时刻，妹妹忍不住放声恸哭，我只能将她冰冷颤抖的shenti紧紧搂在怀里，xia巴抵着她的发ding，沉默地提供着唯一的依靠。她好小，小到我轻轻弯腰就能完全裹住。让我意外的是，妈妈像是被这哭声刺穿了某种屏障，也默默哭了起来。唯有父亲保持镇定，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填土、立碑――但我知dao，过去几天，我们早晨洗脸的时候，他总要拿mao巾在脸上敷上许久。

归家的路依旧泥泞。母亲牵着小遥的手走在前面，步履沉重，与我们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就在这时，shen边沉默的父亲罕见地主动开kou。

“业铭，我不在的日zi里，你真的长大了。”

我侧过tou看向父亲，心中带有疑惑，但还是面无表qing。雨shui顺着他的额角hua落，青黑的yan窝xia，已经分不清liu过的是雨shui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放任自己被痛苦压垮，一边还能照顾妹妹，儿zi，你已经是个chuse的男人了。”父亲目视远方，毫不吝啬的给予夸赞，表达自己的欣wei――但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冷漠，对此毫无gan觉？这种话无法对父亲吐lou，因此我只是讪讪地应和着他。

当一切结束，我们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父亲由于往日惯xing，仍然天天加班到深夜；妈妈重新接手了过去一年由我承担的家务，让我专心学习；妹妹和我由于父母回归，平日里多了些微妙的距离，但大ti还是延续着往日的相chu1模式。大家吃饭，睡觉，工作，学习，聊天。死亡，那个理所当然的结局，被默契地遗忘了。像关掉了一个不愉快的频dao。生活继续播放着平淡的fei皂剧。

但是，我，唯独我，还没走chu那个葬礼。

与我的三个亲人不同，时间的伟力会慢慢chui散他们的悲痛，终有一天，使过去的亡者不再困扰生者。而我――那攥住我的，是名为自我怀疑的恐惧，和直视死亡带来的迷惘。那场葬礼将它们播种在我荒燥的nei心，在那里它们得不到养分，于是便拼命向nei扎gen，直到未来某一天，在我tinei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哥，你来看看这个。”妹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将目光从光线里tiao舞灰尘移开。对了，葬礼已经过去好几天，我们正在趁周末回到老屋整理遗wu。

妹妹举着一张纸片。很旧，泛黄，边缘卷曲的一张黑白照片。她没说话，只是用指尖用